任谁也没想到,当年简不听随口而言的一张印度飞饼,却一语成谶。
许二三果真成了她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
这姑娘话不算多,因为自小就把自己当做男孩子,因此长大后也更习惯些中性风格的装扮。
干净利落的短发,高挑纤瘦的身材,做事却干练果敢,雷厉风行。
堪称是勤勤恳恳做事,认认真真做人的典范。
再加上她对简不听那种没来由的敬畏,做事不记前路,不问得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打工人的标杆。
遇到她之前,没人相信真的会有人能把公司当自己家似的一股脑儿拼了老命的往死里干,遇到她之后发现,这种脑子缺根儿筋的人还真有。
她身上有着女性的体贴入微,也有着男性的英姿飒爽,所以公司中隐隐为她心动的男女并不少。
可她不止没有得失心,甚至在情感上也缺了根弦儿。
她起步比所有人都晚,可站到简不听身边的时间却并不晚。
偶尔闲谈时乔巧还对此表达过质疑——是不是跟简家沾边儿的人都得沾上几分不要命的卷?不卷不能加入组织是吧?
只不过许二三将生活的所有重心,都横架在了工作上,要不是简不听拦着,她怕是自己就能把自己当AI使唤。
也正是因此,三十岁的她还是个孤家寡人。
使得她的诸多追求者为这根木头操碎了心,成天捶胸顿足的嚷嚷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是,这一切在一次出差谈业务时出了意外。
每次出差时,公司都会指派两个人同行,两人互相配合,也相互照应。
可那次被指派与她同行的人因为是从其他城市周转而来,所以航班比她迟上几个小时。
原本这对这次工作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无巧不成书,更为令人意外的是,这次会面的对象突然提早了会面时间,还直言若是不行的话只能另找时间。
许二三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就孤身去应了约。
商场上谈生意,就免不了酒桌文化,无论是酒桌还是宴会,饮酒都是少不了的。
一般这种场面,JA从来不让女性去做,而是让陪同前行的男性作为公关出面,为的就是保护旗下女性工作者的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谈合作都要两人一组的原因。
可如今搭档不在,许二三只能自己亲自上。
所幸她并非是不能饮酒的体质,反而,她酒量其实还算不错,这种情况也能撑得起场面,且能保持清醒。
推杯换盏之际,还不忘将公司的利益最大化,对分成的点位寸步不让。
可是,酒过三巡,她便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笑意盈盈的借口去洗手间补妆,然后直接火速溜回了酒店套房。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龟儿子,竟然给她下了药。
这事儿搁书里她只能说上句精彩,可搁现实里她只想骂上一句“妈的,法盲”。
如果中招的不是她,她或许还有闲心多骂两句这家公司是不是活腻了,精虫上脑到连JA的人都敢动。
可这药性比她想的要可怕。
她甚至无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回到房间,步伐踉跄狼狈得直接瘫软在了套房中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清丽的容颜染上晦涩春情,眸子里水光婆娑,身躯难以自制得轻轻颤抖。
她蜷缩着往日不被他人得见、那窈窕柔软身子,感受着地砖带来的温度,以求缓解身上的燥热和混沌的神情。
突然,在她意识朦胧之间,似乎看到了酒店房门被打开时透进来的光亮。
隐约间,那面若云盘身似皎月的少年人不紧不慢得拖着行李箱走进来。
他见了许二三的模样也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牵动他的心弦似的,反而那幽静清凉的目光让她心下一窒。
许是这药效当真磨人,又似是被那道银白色的幽光晃了她的眼,她难得的娇声轻喘,声音又媚又急,连她自己都不禁讶异,那竟然是自己能发出的声音。
想到这里,她又羞又恼,眼眶打转的水痕欲落不落的挂在白嫩的面颊上,衬得她粉面桃腮更为动人:“救我……救救我……”
挣扎间,助听器蓦地掉到了一旁,突然而至的寂静让她往日的冷静顿时灰飞烟灭,失聪的恐惧让她有一瞬间遍体生寒,却又继而被药效牵扯进了欲望之巅。
眼眸之中碧波凝聚,遮挡了她的视线,恍惚间似乎得见,宛若西方贵族的少年笑容款款,似乎说了什么。
可她没有助听器在,又视线模糊,压根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
后来,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只记得,最后那人赤裸着白皙清瘦的双足,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汩汩清波摇红帐,霜捣情浓夜不归。
那人平素最是冷静自持,原来眸子中也会有那般灼热的情绪波动,汗水竟也是如平常人一般,是滚烫的。
一夜欢愉,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她已无力再做斟酌。
待她睁眼时,已经到了次日下午日落西山。
她自床上醒来,尽管昨夜的记忆残缺不全,可她仍然记得自己是如何求人帮自己的,又是如何扑在某人身上按着人家上下其手。
其行为极为猖狂且过分,甚至称得上是一句罄竹难书。
她皱了皱眉,全身赤裸却格外酸痛,简直找不出半点儿舒坦的地界,原本汗滋滋的身体却异常的干爽,大概是被人清理过了。
昨夜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她半点儿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没吃过猪肉她学过生物,身体的异常她半点儿忽视不得。
唯独清晰的记得,一双迷离的紫罗兰色的眸子,透过冰凉的镜片幽幽得望着她,其中似乎承载着难以启齿的灼热温度,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宛若实质的滚烫。
失神间,隐约听到淋浴间窸窸窣窣的水声。
他竟然还在。
原来那人细心的连助听器都帮她带上了。
继而,流转的思绪回炉,她蓦地心下一惊,条件反射间,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忍耐着身子的疲软和虚弱,拎着高跟鞋就想往门口冲。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心中依然不忘暗骂,那混小子还真是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她此时的身体状态比起昨日药效发作时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浴室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阵浓郁的沐浴露香气扑鼻而来。
是那熟悉的甜橙味。
许二三身子一僵,机械得回过头去。
一个男子身下只围了条浴巾就走了出来。
他一头银白色的发,还滴着水,异于常人白净的身子还挂着水滴,他身材很好,高挑清瘦的倒三角身材,身上还有着薄薄的肌肉。
而那深邃的锁骨间和平坦的胸膛上,几个红艳艳甚至透着些紫的吻痕和牙印看起来异常显眼,让他看起来了少了些恍惚缥缈的仙气儿,多了几分人间沉沦的欲色。
他向后捋了一把头发,露出一张极为精致俊秀的面庞,甚至称得上有几分雌雄莫辨似的,狭长深邃的眼瞳竟然是异于常人的紫罗兰色,漂亮的比花朵更艳丽三分。
他山根高挺,鼻骨挺拔笔直,鼻翼微微内收,其下的唇宛若涂了唇膏似的,是诱人的樱粉色,清晰的下颌线下是白皙纤长的颈。
竟然真的是他。
这男人,还是个熟人。
许二三头疼的甚至失了智,竟然开始想趁着他没戴眼镜,自己赶紧跑到底来不来得及。
可惜,没等她想个明白,那人便戴上了眼镜,侧头看了过来。
“醒了?”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着少年的清脆悦耳,也有着青年人的干净平和,言语间,收到了几分难以分辨的温柔,“想上哪儿去?”
“时浅,你怎么会来?什么时候来的?”她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间缓缓冒了出来,与他相比,那声音属实算不得好听。
只不过,她此时无心关注这些。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公司派来跟她合作的人竟然真的是时浅。
昨夜恍惚间看到那抹银白,她还以为只是幻觉。
当年,上一届简总还没过世的时候,由于她并无后人,因此就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那人就是时浅。
当时的简总在收养时浅时还受到了不少人的反对,说什么就算养也得养个健康的孩子,或者直接从旁支过继个孩子什么的。
算盘珠子打的叮当响。
最终被简总一句“经大师算过,这孩子旺财”压了下去。
于是,时浅就被她养在了身边,由她亲自教导。
许二三想了想,乔巧那话不无道理。
简家出不出卷王她说不好,但是简家的确出鬼才。
时浅便是那其中之一的鬼才。
他在兼顾学习的同时,对公司的事耳濡目染,甚至在后来变成了了如指掌。
如今他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能在公司中独当一面了。
后来,在上任简总过世后,简不听接手了JA集团,公司里的人也陆续注入了新鲜血液。
包括许二三和时浅。
他们两个,各自负责不同的板块业务。
两人交集不多,可在同一家公司,难免就低头不见抬头见。
也难免偶尔会产生分歧。
可这些在工作当中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却在公司里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变成了他俩王不见王,相看两相厌。
但实际上,她和时浅,就像是天子身边的文臣和武将,有交集,但是不多,至于死对头,实属谣传。
他俩忙的要死,哪有空内斗?
所以按理说,会出现在这儿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时浅。
他俩一同出现谈这个合同分明就是杀鸡用了牛刀。
这并不是个多重大的合同,若不是因为她昨天落单,想必他们也不敢对她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脚。
话又说回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还未可知,搞不好是泄露了会面时间地点,酒水饭菜被想彻底搞黄这次合作的第三方动了手脚也说不定。
这些年这种事也不是没遇见过。
许二三平日里习惯性板着的脸不由得流露出些许无奈。
一想到这人比自己小八岁,她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和愧疚感爆棚。
“不然呢,你想谁来?”青年的声音里带着些似有若无的情绪,这话直接把许二三堵得一噎。
许二三不禁理亏:“我会补偿你的。”话一出口,她就自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抬眸朝着对方看去。
果然,时浅听了这话一愣,随即便变了脸色,黑沉着面色带了些许嘲讽,和晦涩难明的怨怼,他语气更差了:“你想怎么补偿?”
“……我这些年,攒了些钱,要不……”看着那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她这话堵在了喉咙口,再也吐不出半分。
她直觉自己这话说出来,这人宰了她的心都得有了。
可她除了钱,也没什么能给他的。
上一届简总临终前,留下了遗嘱,若是简不听不愿打理JA集团,便由时浅做职业经理人,每年给他总盈利的0.5%作为报酬;如果简不听愿意打理JA,则将她自己持有的5%的股份赠与时浅,是否录用他在JA工作由简不听自行决定。
最终简不听接手了JA,也留下了时浅。
因此,时浅缺什么许二三不好说,但是有一点能肯定。
他不缺钱。
“许二三,我不是在夜总会里被你喊出来陪你消遣的人。”
“昨日我可问过你,若是我帮你,作为代价,你得嫁给我,你可是答应了的。”
“所以,走吧,我带你回去拿户口本。”
许二三大脑一片空白,被他这话说的一懵,讲话磕磕巴巴,连脸颊上的绯红都蔓延到了耳根子上:“可是,我的合同……”
“我们休婚假去度蜜月,合同让别人来。”他眸色沉沉,宛若诱人心魂的海妖,让人难以抗拒。
若无虚妄在心头,何故染尘惹清欢。
又不是不能送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