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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俩说话怎么还拿我们当外人呢?!是不是有点过于冒昧了?所以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是说涟漪去了段夫人的办公室,然后查到了什么线索了是么?}

{所以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替身是凶手基本上已经没跑了吧?那涟漪是谁杀的?这都一上午过去了,我好捉急!}

“既然如此,那铜盆里烧掉的,难道就是……”傅珩之一愣,看向简不听,漆眸清亮。

“没错。”简不听勾勾唇,似乎是吊够了网友们的胃口似的,开口道,“就是沈丘伪造的替身的家书。”

“任谁一看到一沓没寄出去的书信和一沓明显是同样字体的回信,都会很清楚吧?那是自产自销的产物。”

沈丘每次会为替身代笔写家书,谎称找人寄了出去,可实际上,王家村在第二年的时候就被屠了村,接下来的八年,每年来回四封家书,都是沈丘写的。

如此,一直持续了八年。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一个人被如此欺骗八年,实在过于可怜,一旦有人告知她真相,她定然会感激涕零,然后怨恨上欺骗自己、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那个人,最后迷途知返。

简不听和傅珩之沉默了半晌,蟹黄面被端了上来,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不禁感叹,不愧被替身惦记了这么多年。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傅珩之拿起筷子,却没再继续动作,他抬起脸,那张素来胸有成竹的脸,难得带上了些混沌之色。

简不听闻言,撂下了筷子,抬眼看他:“什么事?”

“段宝珠一生都如履薄冰,为自己谋,为家人谋,为天下谋,她的做法为何错了?”傅珩之神色难得有些困惑,“以最小的损失换的最大的利益,难道不是可取的办法么?”

他第一次做预知梦的时间,是在傅轻璇被绑架之前。

他看到的场景不多,很多事情都是迷迷糊糊的,只能隐约听见自己在自己的耳畔有些歇斯底里的呐喊:“救救她……救救她……”

他看到了傅轻璇失踪后家里人急得团团转,可犯人似乎有些庞大的势力以及反侦查能力,即便他们托关系、重金悬赏,也不曾找到傅轻璇的下落。

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救救她……救救她……

而他却觉得,与其躲过这一次已知的绑架,面对后面未知的风险,不如直接设个局请君入瓮。

他不曾跟谁提起过这件事,暗地里联系了最好的保全公司,并且在傅轻璇的鞋跟中安装了微型窃听器以及发讯器,然后让簿巳暗中监听着对方的动静,企图将罪犯一举歼灭且查到幕后之人的身份和目的。

说道他跟簿巳相识,其实还得依托梦境,他在梦中,曾经在简不听过世之后,找过簿巳调查简不听的事宜,那时候便发现他格外好用。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虽然记不太清找他查了什么具体内容,却还记得簿巳的电话号码,所以再度跟他进行了联系。

经过调查后对他的业务能力表示了肯定,并且着手策划了一切。

而傅轻璇的感受,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微小的牺牲,对她来说一无所知才是对她的保护,如果她暴露了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他原本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可后来,一切计划被简不听打破,她早早地发现了这一切的不对劲,将傅轻璇救了出来。

接到傅珩然电话的时候,傅珩之和卫楚就在距离村子不远处的城镇,在等簿巳的消息。

似乎这个计划就是命中注定无法顺利完成,不过也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当时之所以没有很快的赶到,就是因为得知傅轻璇被人救了,计划被迫搁浅,所以为了通知提前安排的人解散,耽误了一些时间。

最后赶到时,看到傅轻璇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时,他还不以为意,小孩子毕竟忘性大,大概很快就不记得那时的事儿了。

后来的确,小家伙又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天天念叨着“我这么乖,不听姐姐怎么还不来看我啊……”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一如往日。

可在他突然出现在傅轻璇身后时,能明显看到她被吓得一个激灵,神情惊魂未定。

以前她从不会这么容易就受到惊吓的。

他突然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而段宝珠的所作所为,又错在了哪里了呢?钱不会凭空产生,行军打仗又不能缺了钱,想要快点结束战争,缔造和平未来,又有什么不对?

“一个是短期快速收益,一个是长期缓慢收益。”简不听叹了口气,解释道,“段夫人倚靠盈利的方式,包括了贩卖芙蓉膏、枪械、非法走私,临江商会的高额会费算得上是强买强卖,搜刮民财。”

“从短期上来看,的确是收益高、效率快,可以更加快速的敛财以供军需储备,可从长期利益上来看,弊远远大于利。”

“芙蓉膏和枪械的普及与长期售卖,会导致治安恶化、犯罪率增加;而芙蓉膏会侵蚀人的身体造成难以磨灭的损害,甚至会影响子嗣的身体素质。若是征战个三五年倒是还好,时间久了很容易会造成我泱泱大国无人可用的困局。”

“至于临江商会……短期内,大家可能会迫于压力忍气吞声,可时间久了,不是在压迫中灭亡,就是在压迫中变态,自古以来的起义军还少么?如今本就是百废待兴,战争频发,再挑起内乱,那才是真的日暮途穷。”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高的利益本没有错,但是,她何曾顾及过那些所谓‘代价们’的真实心意?即便是要选择牺牲,也得是当事人自己有牺牲的意愿,哪里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随意决定取舍了的?”

傅珩之闻言,微微蜷缩着的指尖攥的更紧,骨节有些微微泛白。

就像那个小丫头的心理阴影一样吧?

她看起来一如往日,却因为那次绑架而变得胆小了不少,对家中的女佣们也都敬而远之了起来,原本跟她玩的好的佣人们也很难近她的身了。

听嫂嫂说,她发现那小丫头时不时夜里还会做噩梦,不过许是经历了这事儿,长大了,问她从来不曾提过什么,只是像个小大人似的,撒着娇转移话题,“不听姐姐什么时候能忙完呀?她有没有说要来看我?”

算无遗漏,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算无遗漏呢?

就如当时突然闯入计划的简不听,预知梦中的她并不会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可是兴许是因为自己计划的蝴蝶效应,导致事情出现了偏差,让她突兀的闯了进来。

可若是出现了其他的偏差呢?

如果救援不及时,让傅轻璇受到了伤害,或者被人发现了通讯器和窃听器呢?

他又该如何?将这个孩子就这么牺牲掉了么?

当时他的梦境残缺不全,那个声音只告诉他,如果不揪出幕后真凶,那么傅家所有人都会死,连她也会死……

傅珩之当时以为,这个“她”指的是傅轻璇,可后来预知梦越做越多,他才发现,这个“她”指的是简不听。

他用那孩子的性命去冒险,为了是让所有人求得一线生机……难道他错了么?

“可是军人的命……难道不该比百姓重要么?他们才是战争胜利的基石和根本啊?”傅珩之闻言侧了侧脸,又问道。

那张俊秀的脸上带了丝迷茫,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惑和不解。

简不听闻言,却是“噗嗤”一笑:“你怎么还真被这伪逻辑给绕进去了?”

一句话既活跃了气氛,又避免了一场网暴。

{我也被绕进去了,为了段夫人的事儿骗了我好多眼泪,真离谱,想半天没想明白到底错哪了!珩哥真是我嘴替!}

{说实话,我知道错了,但是具体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我真是个废物!}

{还得是珩哥,一下子拔高了节目的立意,看着都不像演的!}

{简姐真的很清醒啊!这也太理性了吧?半点没被影响……我一感性起来脑子都没了!}

“是啊!所以来找简老师指点迷津啊!”傅珩之闻言歪了歪脸,唇角笑意加深了不少,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你想想,他们是为什么冲上前线的呢?”简不听看向对面的人,眼神坚定又认真,“他们有的被摧毁了家园,想为亲人报仇;有的心中有梦,想施展抱负;可最多的……难道不是为了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保护那些他们所爱的、所在意的家人、朋友和爱人么?”

“生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在人的心目中有了分量,也就开始有了轻重缓急,可是仔细想想,那些在某些人心目中重于一切、象征着国家未来的军人,他们心里最为看重的,其实正是那些看起来毫无用处的人,即便他们年迈愚钝,还是粗鄙无知,对于他们的亲人和爱人来说,他们都是最为珍贵的珍宝。”

“就比如,替身的那两个儿子,难道你以为,她自己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本性么?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是她难以割舍的牵挂。”

如何不是呢?

在他心中,被称之为“诱饵”、美其名曰为了保护哥哥嫂嫂、为了避免最后所发生的悲剧、所需要做出牺牲的傅轻璇,原本就是哥哥嫂嫂心中最爱的人。

若是能有选择,他们怕是会眼睛都不眨的甘愿去为女儿赴死,自己如何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就去赌上孩子的一生呢?

他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的错了。

像是陈旧的机器被打磨去了锈渍,裸露出了崭新的皮肉一般,运行间让他更敏感的感知到了原本难以感知的“情绪”。

那是愧疚感。

他突然想到,若是自己和小乖有了女儿,再发生这样的事,他该如何呢?

似乎又有一只手将心脏握在了手心里,牢牢的攥紧了它,闷痛的感觉让他有口难言。

他突然想起嫂嫂在他青少年时期,因为那部名叫《来自天堂的邀约》的电影之后,他与众不同的表现而满目忧虑略微沉重的那句话:“阿珩,你这样不太对……难道你不会因为小女孩的遭遇而感到心痛么?”

如今时日渐久,前世的梦境变得逐渐清晰,自己对简不听的感情也开始逐渐明朗,就连那些自己独自挣扎的经历也开始变得历历在目,仿佛自己亲自走了一遭似的。

他头一遭发现,当下的自己竟然如此像一个正常人。

原来人在想到某些难过的事情时,是真的会心痛么。

突然,他露出了一抹笑意,雾蒙蒙的漆眸顷刻间绽放了神采似的,原本朦胧的烟云似乎缓缓开始烟消云散,那自内而外散发的轻快和明媚衬得他本就灼灼夺目的容颜更加惹眼了几分。

他伸手执起了简不听的手,微微垂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了一吻,眼角眉梢皆是肉眼可见的温柔:“谢谢……简老师为我指点迷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莫名带了些微妙的性感和勾人的气场。

简不听不禁脸颊一红,睫羽都开始有些不自在的凌乱翻飞了起来。

“……吃饭吧,面放久了不好吃……”说着,她有些慌乱的抽回手低下头,抓起筷子闷头吃面。

不愧是早有盛名的蟹黄面,味道的确不凡,面条劲道有嚼劲,唇齿间满满浓郁的蟹香,引的人不禁食指大动。

傅珩之见状不禁低笑一声。

多亏了有她的提醒,让他发现,自己还欠某个小姑娘,一个诚恳庄重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