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连忙起身,披上铠甲,拿起“霸王”马槊,冲出帐篷。
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篝火点点,人声混杂,时有惨叫之声传来。
冉闵正要催马上前察看,只见雪晴也从帐篷中冲了出来。
“哥哥,怎么了?”
冉闵看向雪晴,来不及解释,于是说道:“赶紧上马!”
兵营哗变,将雪晴一人留在帐篷中,冉闵也是放心不下。
雪晴拖着长裙跑来,冉闵俯身一举,便将雪晴放于身后。
“抱紧了!”
雪晴眼神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慕容鲜卑骑兵偷袭了营地,于是双手紧紧地将冉闵抱住。
“驾!”
冉闵双腿夹马,抖动缰绳,向前驶去。
左侧也有数十匹战马奔驰而来,双方离得近了,冉闵一看,原来是刘宁带着十几名亲兵到来。
“陛下!”
刘宁见到冉闵,心中也是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又一队骑兵从另一侧赶来,原来是刘崇也带领几名亲兵赶到。
“陛下!”
刘崇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于是只好向冉闵打了个招呼。
“走!过去看看!”
众人来到营地,只见营地之中早已人去楼空。
地面之上,平躺着百余具尸体,横七竖八,在篝火的照映下,鲜红的血液一闪一闪的,惨不忍睹。
这时,有几名将士到来,个个衣甲不整。冉闵看后,发现这几名将士都是刘宁原先部队的老下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宁喝声问道。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看向冉闵,却是没有说话。
“快说!”
刘宁怒不可遏,再次厉声喝道。
那名将领先是看了看刘宁,而后再次看了看冉闵,这才低下头去,小声地说道:
“众将士们不想为陛下卖命,所以四散逃走了!”
刘宁听罢,心中惊讶,一时不解,于是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那将士再次看了看冉闵,而后又看向刘宁,低声说道:
“他们说,是陛下给他们带来了灾难,令他们妻离子散,远走他乡。
他们还说,陛下颁发杀胡令,是匈奴人的敌人。
他们还说……”
“说什么?”刘宁再次喝道。
那名将领再次看了冉闵一眼,低下头去,小声地说道:
“他们说:我们是匈奴人,凭什么给陛下卖命。”
刘宁听罢,简直是气炸了肺,怒喝道:
“混帐,没有陛下,谁给我们匈奴人报仇?”
冉闵听罢,倒是心中平静了许多,心道:
“这些匈奴将士定然是听到刘务桓所说的话,这才起了异心!”
刘宁看向自己的长子刘战,说道:
“战儿,你现在立即带领人马,前往交口,告诉呼延信,凡是逃跑者,格杀勿论!”
在交口,呼延信还带领着1000名将士隐藏在那儿,阻击慕容鲜卑骑兵的追击。
“是,父亲!”
刘战正准备带人离开,却听得冉闵大声道:“慢!”
众人同时回首看向冉闵,眼神个个惊讶不已。
“唉!”
冉闵长叹一声,慢慢说道:“他们说得不错,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叫他们背井离乡,远亲故土和亲人。
当年,我颁发杀胡令,错杀了许多的匈奴之人,我冉闵不是你们的陛下,而是你们的敌人。
他们都是匈奴将士,不为我效力,这是合情合理的。你们也不用追赶,叫他们自行离去便是!”
说罢,冉闵手持重槊,勒转马头,背着雪晴,向后走去。
雪晴侧过头去,双手紧紧地抱着冉闵的腰部,额头侧靠着冉闵的后背,此时的她十分理解冉闵的心情,
今日先是刘务桓一顿羞辱,拒绝冉闵入城,紧接着又是将士哗变,看来即便是像冉闵这样的大英雄,前途也是漫漫,并非一帆风顺。
同时,雪晴也心中暗暗发誓,不管将来前途如何,她将对冉闵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冉闵离去,篝火闪烁,照得他的背影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的凄凉、萧瑟、孤单、寂寞和无奈。
武悼天王,一代天骄,如今也只落得形只影单,实在是叫人忍不住心痛。
“陛下!”
“陛下!”
刘宁和刘崇兄弟二人几乎同时下马,跑到冉闵的面前,跪于地上。
刘宁道:“陛下意欲何往?”
冉闵抬起头来,思考片刻,说道:“我听闻蒋干带兵驻扎于野王(今河南省沁阳市)一带,我准备前去找他。”
刘宁听罢,再次安慰道:“陛下莫要伤心,失了锐气,虽然这3000名将士离去,但并不代表我们所有的匈奴人都记恨陛下。
当年石勒攻破长安,掠走我并州五地匈奴王侯,残忍地将他们全部杀掉,或是活埋。
这其中就包括我的祖父、祖母和我的父亲、母亲。
当年我才年仅九岁,弟弟刘崇年仅七岁。虽然我们年龄尚小,但往事历历在目,我和弟弟发誓要消灭羯族,为父母报仇。
可是,我二人武艺平平,半生来只得东奔西跑,一事无成,更别谈为父母报仇了。
幸亏陛下神勇,杀尽石氏余孽,也算是替我们兄弟二人报了杀父之仇。
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所以,当时我们兄弟二人决定,余生必当追随陛下,即使战死疆场,也是在所不惜。
陛下若是有意前往野王,请一定带上我们兄弟二人。”
刘宁刚刚说罢,刘崇也拱手大声说道:“请陛下带上我们兄弟二人。”
刘崇身后的刘战、刘守和刘泰等人,也是齐刷刷地跪于地上,齐声说道:
“我们愿意誓死追随陛下!”
冉闵听后,心中顿生温暖,感动不已。
不过,今夜将士哗变,已经彻底伤透了冉闵的心,即便刘宁、刘崇兄弟二人愿意追随自己,那其它的1000余名匈奴将士是否愿意,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将来这1000余匈奴将士再次哗变,那又将如何?
“唉!”冉闵心中一声长叹,遂慢慢地说道:
“你们众人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刘宁将军,你派出人员,将驻守在交口的1000名匈奴将士撤回吧!”
“啊?”
刘宁和刘崇兄弟二人相互一看,不知冉闵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夜无事,冉闵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中午,呼延信带领着1000名将士到来。
如今军中还有1500余人,其中500多人均为伤残之人,能够上马作战的将士刚刚好有1000人。
冉闵站在一处土台之上,眼望着下方的1500多名将士,只见其中许多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用粗布包扎,惨相令人目不能视。
冉闵扫视一周,大声地说道:
“将士们,我冉闵是晋人,你们都是匈奴人,我们不是同族,是千年来生死不休的世仇!
当年我颁发‘杀胡令’,有许多无辜的匈奴人惨死在我们晋人的刀矛之下。
我冉闵也不是你们的恩人,而是你们的仇人,你们不值得为我卖命。
有道是:战场无情,刀矛无眼。
在以后的战争中,你们或许会一一战死,会永远地离开你们的父母妻小,从此天隔一方,永不相见。
所以说,我冉闵不值得你们追随,你们都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