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刚一见面，少女便叽叽喳喳围着她转起了圈，眼神中担忧不似作伪。
李月红揉了揉额角，掩下心中那点微妙的异样。
霓丛云是青虹峰主座下关门弟子，年纪最小，基本是李月红一手带大的。
知道她能飞升——姑且算那个“天道的怜悯”说的是真的——李月红还是挺欣慰的。
可当知道自己会成为他们飞升路上的垫脚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个女人最后说了什么来着？只要师妹和那个“男主”活着，世界就必定会走向小说安排的结局？
但她又怎么下得了手！
男女主走向飞升结局，她则老老实实躺平，不跟他们争抢，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师姐？”
霓丛云身手在李月红眼前晃了晃，唤回了她的思绪。
李月红笑了一声：“无事，只是昨夜喝多了，这才没什么精神。”
霓丛云知道李月红没事就喜欢喝上点，闻言也不再多问，只道：“早课已经结束啦，我担心师姐，就过来看看……顺便帮二师兄带句话。”
李月红便暂时将梦里的事情抛在脑后，问：“席阳？他怎么不自己来？”
“二师兄已经先行前往仙门啦，”霓丛云笑眯眯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名单，“师姐忘了吗，今日可是弟子遴选的日子！师姐要一起去看看吗？”
李月红哭笑不得地用那卷轴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是想去看热闹，还是想偷懒逃掉修行？”
遥天仙宗的弟子遴选，对整个穹庐乃至仲灵界来说，都是值得关注的盛事。许多修士翘首以盼，等待数年，就盼着能进这座资源实力俱是雄厚的仙宗。
但对于内门四峰来说，这样的海选也是最耗费心力的，所以大部分内门真人收徒都会等到外门弟子大比那日再亲临现场。
即便如此，按照惯例，内门四峰在弟子遴选之日仍需派人前往以示重视，而这项工作通常就落在李月红那任劳任怨的二师弟席阳身上。
李月红从来都懒得去弟子遴选会，但七十年前，她刚跻身两仪阁七个首席弟子之一。
首席弟子必须有至少一人出席，担任遴选监察。
七次抽签，李月红倒霉去了五次，负责监管考场秩序，清除想混进来的邪魔外道，顺便防止考核中有人死掉。
今年终于不用监考，李月红第一时间摆摆手，刚想说她就不去了，目光却突然凝固在了手中名单的其中一点上。
密密麻麻的小字中，一个名字泯然众人，却如同一根刺，扎进了李月红眼中。
——亓官弈。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合上名单。
“……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能错过呢？”
那名单瞬间便从她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截光滑的桃木枝。
李月红一边将长发用桃木枝半挽起，一边趿着草鞋、怀抱一柄桃木剑，向山下走去。
“走吧师妹，”她侧头看向霓丛云，“去仙门看弟子遴选去。”
-
李月红和霓丛云一同来到遥天仙门时，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修士等在那里。
长老们自不会现身，在场的都是些李月红的同辈或小辈。
看到李月红过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恭敬问候：“大师姐。”
李月红其实只是青虹峰的大师姐，但其他人叫她一声“大师姐”，她倒也担得起。
同辈人中，与她同为元婴的只有百器峰的莫无涯和丹霞峰的上官杳。
莫无涯位居七位首席弟子之首，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上官杳和李月红前后脚踏入元婴，李月红一结婴，就立马将上官杳从首席第二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二人名次颠倒，明眼人却看得出，上官杳若要再追上李月红就困难了。
因为李月红比上官杳小了整整一百岁。
正在此时，空气安静了一瞬，此起彼伏的“大师姐”全都如同卡在了嗓子眼。
一股不小的威压自天边而下，是元婴修士的气息。
只见一名女修身着一袭绣金玄色长袍，乘着车辇缓缓停下。
玄色衣袍，是遥天主峰核心弟子与长老的标志。而那金线上绣着代表两仪意象的图案，则说明此人是两仪阁的首席弟子。
修士们不禁屏住呼吸，崇敬地看着那元婴女修。
那才是众弟子心中首席弟子该有的样子：强大又神秘的当世天才，每次露面都应是这般排场。
——总之不是李月红大师姐这副随意的模样！
而首席弟子李月红却压根没那个自觉，也像个普通弟子那样探头往车辇里头看。
就在看清那人面孔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全然陌生的画面。
一身是血的女人面色苍白，那双锐利的凤眼头一次展露出疲惫的神色。
“你师姐的债，我已经还清了。往后余生，你好自为之。”
女子说完，便倒向身后深渊。
下一刻，一道镇魔柱自深渊中冲天而起。
“上官——”
李月红伸出手的刹那，那幅画面已经消失。
车辇里的人听到声音，垂下眼来，和李月红四目相对，美艳而凌厉的面孔上一点表情也无。
正是位列两仪阁首席弟子第三、丹霞峰主亲传大弟子、李月红脑中画面的主角——上官杳。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画面是从未见过的场景，却给李月红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细想来，前不久自己才在梦里经历过……自己的死亡。
她突然想起脱离梦境时，那女人往自己识海里打出的那几道像书页的东西。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那么方才看到的画面，难道就是书里上官杳的结局？
可那又意味着什么，到底是谁杀了上官杳？
那画面的信息太少，李月红左思右想，都觉得那句“你师姐”可能不是跟自己说的，因为她没有师姐。
……不会她就是那个“你师姐”吧？没头没尾的，这个天道，既然降下启示，索性就说明白点啊！
思索时，上官杳已淡淡开口：“李月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次不用来监察遴选。”
李月红回过神来，收起面上那一点异样。
她一如往常弯着眼睛，对这位令众修士噤若寒蝉的同僚轻佻地扬扬下巴：“来看个热闹嘛，上官你不是要赶我走吧？”
上官杳轻哼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见她素手一挥，高大而虚幻的仙门轰隆震动起来。
仙门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