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开。”
亓官弈准确认出了来人姓名。
二人都是四个月前一起通过弟子遴选之人。
金石开被莫无涯收作亲传弟子,除了全身上下行头换了一番以外,那副骄傲姿态却是半点也没变。
听到自己的名字,金石开起初并不意外,向亓官弈看来。
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微微眯起眼睛,这才露出诧异神色:“亓官弈?”
比起金石开来说,亓官弈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十四五岁的少年本就一天一个样,加上亓官弈已迈入修行门槛,身量迅速拔高,早已没有当初那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样子。
而自心魔塔中出来后,亓官弈彻底褪去了原本从混火界厮杀求生的戾气,神行内敛,加上一副好样貌,若说他是哪个世家公子都有人相信。
金石开却对他如今模样嗤之以鼻。
“看起来,你师尊对你不错。”
亓官弈没有说话。
金石开又将目光投向剩下十二人,看清人数后,挑起眉毛:“这些就是望舒真人新收的记名弟子?”
他的目光在袁沧蛟和荆磊身上停留片刻,才不屑道:“真想不通望舒真人为何收这么多无用之人为徒。”
“你——”曹戎站了起来,怒目相视。
他身边的徐双桥拉了拉曹戎的衣袖,小声说:“这是百器峰朱明真人的亲传弟子……”
亓官弈终于开了口。
“师尊觉得有用,那便有用。”
金石开冷笑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亓官弈又和和气气地说:“看你这副模样,大概也是准备选择我师尊当导师呢。”
“……是又如何。我金家世代习剑,我将来也要成为一名剑修的。”
亓官弈对仲灵界各种世家门派并不熟悉,但这不影响他继续说:“想跟着我师尊习剑,说自己会成为剑修,却因为我这个天魔根放弃了成为我师尊弟子的机会……看起来你也并不像你说的那般坚持剑道。”
他扯了扯唇角,浅茶色的瞳孔泛着漠然的光泽,看起来十分不屑。
金石开脸色冷了下来:“邪魔外道,我不屑与之为伍。”
亓官弈不以为意:“玄清殿早已承认我遥天仙宗弟子的身份,至于你怎么想……不重要。”
“你——”金石开一时气急,亓官弈已暗自防备他突然发难,一旁的袁沧蛟手掌也握紧了佩剑。
但金石开最终并未作出什么出格之举。
他高傲扬起下巴,冷笑一声:“哼,有相同之想法的可不止我一个,但愿等明日书院正式开学后,你还能像今天这般乐观。”
金石开撂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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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真人和望舒真人的两位亲传弟子在食堂差点打起来的事情,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春秋书院。二人刚入门时的龃龉也被知情者提起,学子之间立即弥漫开一种隐秘的兴奋。
这种兴奋在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在论剑堂时达到了顶峰。
李月红盘膝坐在论剑堂中,对众人暗中议论的事情一无所觉,悠闲等待准备选择她担任导师的学子们递上选课单。
有意成为剑修者,一般在进入内门时便已露端倪,大部分都会被收入青虹峰,因此来递交名单的学子以青虹峰弟子居多。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峰的弟子,有人冲着习剑来,有人尚在迷茫,也有人只是冲着李月红的名声——虽然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名声——而来。
何种目的,李月红一看便知,却都回以热情微笑,并未厚此薄彼。
先递交选课单的是她的亲传大弟子亓官弈,李月红扫了一眼,见与自己昨日建议他的并无区别,点点头收下。
亓官弈便直接像往常那样跪坐在她身边,帮她整理起名单课表。
李月红早已习惯如此,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一一收下几个眼熟的师侄选课单后,一张表情有些生硬的少年面孔映入眼帘。
李月红只回想了一瞬,便笑着打招呼:“是金石开师侄啊。”
金石开有些怔愣:“您……您还记得我?”
李月红哈哈笑道:“弟子遴选才过了四个月,我还没有年迈到这都记不得吧。你师父给你改过佩剑了?”
金石开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老老实实道:“师尊说,待我练出剑意后,再帮我改铸‘吞虎’。”
李月红点点头:“那可有的练了。”
后面还有学子排队,李月红并不准备多叙旧。
金石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说,递上选课单。
一只骨相稚嫩却修长的手接过了选课单。
金石开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浅茶色眸子。
亓官弈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然后把他的选课单放在手中那叠纸的最上层,在桌上磕了磕。
金石开神情飞速变幻,最终还是走到一旁,跟其他弟子一样在下面寻地方坐了。
暗中观察的弟子们:……
虽然望舒真人就坐在这里,打也打不起来!
可这也太平静了吧!说好的剑拔弩张、不死不休呢!!
气氛突然有些诡异,李月红奇怪地看了一眼论剑堂中其他人。
……嗯,只是朝她这边看而已,可能是在紧张吧。
她低下头看下一个学子的选课单,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论剑堂除了已经递交过选课单的弟子外,已经没多少人了。
李月红:?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方才表现一直挺好,对每个人都如同春风一般温暖,怎么转眼人全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遥天仙宗中真正有意做剑修的弟子又不多,剑修条件比法修苛刻数倍,眼下论剑堂中还能剩下二十人,已经大出李月红所料了。
她接过亓官弈手中的选课单,一一对着弟子们看过一遍,见没人再来,便点头笑道:“接下来的五年内,便由我担任各位在春秋书院的导师了。”
她还要说些什么,却察觉到有弟子的眼神总是时而飘向她身后。
李月红:……
忘了徒弟还在她身后了。
她有些好笑地回头,打发亓官弈下去和其他弟子一起坐着,才接着道:
“所谓导师呢,便是方便给各位答疑解惑者。如果你们修行中有何不解之处,可直接来找我……唔,除了修行也可以,我嘴很严,不会到处乱讲。”
底下传来一点克制的笑声。
“我不会、也无权决定各位的选课结果,不过各位选择了我,想必都是想在剑术上更为精进的,因此我有一个额外要求。”
她勾起唇角,神情却比任何时候还要认真,令人下意识遵守服从。
“——每日清晨上课前,傍晚下课后,在论剑堂外与我各练一个时辰剑法,风雨无阻。”
众弟子不由都坐得端正了些,齐齐应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