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一身简易行装的霓丛云保持着完美中略有些僵硬的笑容，盯着对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你们也跟来了？”
宽敞的灵舟中，一身赭红色衣袍的李月红盘膝随意坐在中间的软榻上，两边则各坐了二人，僵硬地对视着。
一边自然是换了寻常衣衫的霓丛云和亓官弈，而另一边，则是花枝招展的尉迟音，和背着阔剑的金石开。
李月红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我先前毕竟答应了他们的奖励，不好直接一走了之，便去向他们解释了一下。”
结果去找尉迟音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上官杳。
上官杳难得多嘴问了两句，听说了霓丛云接的任务，沉吟一下，道：“诏星那座岛屿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只有霓师妹一个筑基期，恐怕难以单独完成任务。让尉迟师妹跟着去吧。”
李月红擦汗：“你是真不知道她们俩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啊。”
上官杳并未将这种“无聊的争端”放在心上，就好像压根不知道李月红在愁些什么。
也是，在这位素影真人看来，没有什么比她认为的正事儿更重要的了。
李月红不再多解释，只口头应了她一声，说自己要先问过尉迟师妹的意思。
结果尉迟音刚好碰到了她二人，当即便说自己要去——就算有霓丛云在，她也要跟着去，因为李月红不能赖掉她的比试奖励。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月红又去百器峰找金石开，没想到这小子听了，也死活非要跟着她，丝毫不在乎他最讨厌的亓官弈也在其中。
“就是这样。”尉迟音证实了李月红的话，“你一人也想完成乙级难度的委托？最后不要哭着让月红师姐给你善后。”
霓丛云抓过亓官弈，不满道：“我哪里是一个人？我们还有亓官师侄！”
“他？”尉迟音嗤笑，“一个炼气三层……你最好是能有点用吧。”
她旁边炼气四层的金石开一言不发，没有提醒尉迟音自己的修为。
——别以为他没看到对面的亓官弈和霓丛云眉来眼去的样子，这二人定是见望舒真人教导他们心生不满，串通好要将人骗走。
金石开和尉迟音一点也不熟，但并不妨碍他们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最好也和对方结成“盟友”。
李月红则八风不动地嗑着瓜子，喝着小酒。
自从金石开和尉迟音时常来青虹峰找她以来，她耳边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若说一开始她还十分头疼，想让二人和平相处，那么现在的她就已经完全看开了。
反正也只是吵两句，不会进一步发生更大的冲突。
别说，听小孩子拌嘴还挺下酒的。
霓丛云本来想让师姐给她主持公道，结果转头一看李月红的样子，立刻就知道她是拿自己当消遣了，登时气得鼓起腮帮子，过去摇她的胳膊。
“师姐！人家都这么贬低我和你徒弟了，你还在这里看热闹！”
李月红不为所动，甚至笑出了声。
“师姐——你还笑！”
尉迟音白了她一眼：“屁大点事就麻烦你师姐，你幼稚不幼稚？”
霓丛云瞪过去：“我师姐疼我，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行了行了……”李月红拉着霓丛云，让她坐到自己旁边，转移话题，“看，已经快到诏星了。”
几人这才止住争吵，纷纷凑到灵舟的窗边，向下看去。
仲灵界共有四片区域，分别是遥天仙宗所在的中原之地穹庐、西南迷雾之地巢州、北部极寒之地瑶月，以及东南沿海之地诏星。
不同于穹庐，诏星之地湿润而温暖，民风也相对开放，就连建筑都比穹庐之地少了几分规整与严肃，颜色明亮，造型别致。
两个姑娘很快被吸引了注意。
“我还没去过诏星呢……”霓丛云喃喃道，“从前历练时，从未离开过穹庐。”
尉迟音在另一边道：“真没见识。”
霓丛云反唇相讥：“你有见识，你还趴这儿看。”
“小音和小金都是穹庐人士吧？”李月红笑道，“小金来过诏星吗？”
她记得不论是金家还是岳家庄，都在遥天仙宗更北边的地方。
金石开果然摇了摇头：“我也从未离开过穹庐。”
“你们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李月红笑着，然后将没能占据一方窗户，只能探着头看的亓官弈拉了过来，让他和自己一起看。
“仲灵界四地各自都有些名门大派，因此各地的修士也都更倾向于前往本地的门派拜师。与我相熟的同门中，出身诏星的也只有星洲一人。”李月红说道。
霓丛云想了想，道：“诏星最大的门派……是位列五大门派之一的苍粟仙门。”
尉迟音抢先一步回答：“苍粟仙门，以玄门妙法闻名的门派，听闻他们有一招独门绝技，叫‘撒豆成兵’……”
金石开偏过头：“撒豆成兵，听起来是化形的法术，又或是阵法一类，并不像什么稀奇的东西。”
李月红笑了笑：“只要你们亲自见识到这一绝技，便能立刻明白它与单纯的化形法术或幻阵并不相同……当然，我是希望你们将来不会有真的要跟苍粟仙门中人兵刃相向的时候。”
亓官弈淡淡开口：“在这修真界，即便是同门都会兵刃相向，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敌人。”
李月红看了亓官弈一眼：少年只垂眼看着下面，脸色平静，仿佛刚才说出的只是窗外飞过一只鸟这种话。
李月红心里叹了口气：“小弈说得也不错。但修行路上，也总有许多能够令你能够真心相付的朋友，能够将背后交给他们的人。”
“嗯，”亓官弈道，“于弟子而言，师尊就是这样的人。”
李月红笑了笑，正要拍拍亓官弈的肩膀，一旁的霓丛云也道：“师姐也是丛云无条件信任的人！”
尉迟音紧跟其后：“我，我也相信月红师姐。”
金石开最后开口：“弟子也信任望舒真人！”
李月红哭笑不得：“行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就算说再多好话，我也不会帮你们完成历练的。”
正说着，灵舟已然缓缓降落。
李月红拍拍手：“咱们的目的地到了。走吧，历练从现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