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紫衣老妪，李月红怔愣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开口：“……小音？！”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紫衣老妪也愣了下：“你……你是……月红师姐？”
就在这时，李月红身后又传来响动。
她猛然转身，只见一个布衣的少年从自己隔壁那屋子走了出来——正是亓官弈，除了衣着外没有半点变化。
看到李月红，亓官弈脚步猛地一顿，就直接愣在了原地。
另一间房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个白净的男孩，年纪不大，李月红却并不陌生。
前些日子，她还在心魔塔的幻境中见过他——正是金石开小时候的模样。
金石开就站在门口，目光警惕地在院中环视一圈，最后落到李月红身上，诧异开口：“你是……李小红！？”
李月红：“……”
倒是差点忘了，去年弟子遴选，她便是幻化了一个分身，化名李小红，跟在亓官弈身边。
那个李小红，好像就是她如今这副模样。
亓官弈已回过神来，叫了声“师尊”，然后往尉迟音屋里走。
房中立马传来一声尖利的“不要过来”。
李月红再次转身，走到尉迟音身旁，握住她布满皱纹的干枯双手，安抚道：“只是暂时变成了这副模样，解决掉影响我们的源头，就能重新变得漂漂亮亮了。师姐在呢，怕什么？”
尉迟音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李月红转头看向门口，亓官弈与幼年金石开一个有些茫然，一个满脸诧异。
“丛云呢？”她问，“我们如果都在一个院子里的话，丛云应该和我们一起。”
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妇人热情的声音：“李家娘子，你丈夫走得早，一个人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真是不容易，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向咱们开口啊！”
另一道温婉的声音道：“多谢您的照顾了。”
“哎哟，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当了十几年邻居，早就亲如一家了！”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那“李家娘子”和热情的妇人道了别，院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一身农家妇人打扮，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
那女子看着已有三四十岁，虽然年纪已长，却别有一番风韵。
看到几人齐刷刷看了过来，她那神情沉静的脸上突然就生动起来，露出少女般委屈的神情，快步走了过来：“师姐——咦？你们，你们也变了模样？”
-
五人有老有幼，集体围坐在一张八仙桌边。
李月红稳稳盘腿坐在不大的凳子上，将冻得通红的脚塞进腿下边，既没有大师姐长辈的样子，也没有寻常人家小丫头的形象。
金石开仍时不时瞟向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望舒真人，您，您是不是在弟子遴选的时候……”
“咳……”李月红现在是真的有点尴尬了。她挠挠脑袋，“这个，我确实参与了第二道弟子遴选的关卡，算是仙宗给你们的一道助力吧。”
……虽然明明是为了试探亓官弈，但李月红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于是更理直气壮了些，道：“能够碰到我，都是你们的机缘！”
金石开盯着自己的手：“后来我……弟子在通过遴选之人中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李小红，原来李小红就是您啊……”
他露出了些释然的神情，然后又猛然抬头，看向亓官弈：“你早就知道了？”
亓官弈淡淡道：“我与师尊朝夕相处，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看着金石开急了，尽管对方现在是个小孩的模样，李月红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们大概都是刚从房间里醒来，只有丛云是从外边来的。丛云说说情况吧。”
年长版霓丛云从篮子里拿出鸡蛋、馒头等吃食，先塞了一个馒头进李月红手里，才将剩余的摆到桌子中间，自己拿了个鸡蛋，一边剥皮，一边说起自己的经历。
“我是在船上醒过来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所有的灵力都没有了，而且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时，海边走来一个妇人……我虽然从没见过她，可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她是这座岛上一个渔民家的媳妇儿。
“那妇人看到了我，却好像与我很熟似的，叫我‘李家娘子’。根据她说的话，我知道她觉得我是她的邻居‘李家娘子’，丈夫早死，独自养着家里的一个老人和三个孩子……”
说到“李家娘子”，霓丛云忍不住看了李月红一眼，随后又在李月红感到疑惑前移开目光，将手中剥好的鸡蛋放到她手中。
“我觉得十分古怪，可身上没有灵力，不好轻举妄动，便先认下了李家娘子这个身份，并问她有没有见到与我同船的四人，和高氏一家……”
不知是不是自己那副小孩皮囊的影响，一路上话并不算多的金石开瞪大了眼，有些惊悚地问：“这座岛上……不会并没有高氏一家吧？”
霓丛云眨了眨眼，随后笑了起来。
比起从前那种灿烂明艳的笑容，此时的她笑容中却多了几分温和，甚至有些慈爱，就像个真正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小孩。
“很适合话本的发展，不过高氏一家确实是鲛珠岛中人，”霓丛云说，“只是那妇人——牛嫂子说，高氏他们一早就出海了。”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只有李月红一边把馒头撕成块扔进嘴里咀嚼，一边道：“这馒头味道不错，比书院食堂的馒头还好吃。”
几人沉重的心情突然稍微轻松了一些。
——虽然灵力没了，又流落到这种诡异的地方，但李月红还在啊！
不知道谁的肚子发出一声响，仿佛开始的信号，其他三人也各拿了个馒头吃，只有老年版尉迟音仍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有些焦急烦躁地追问：“那你问过我们灵力的事情吗？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
霓丛云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咽下馒头。
她并未抓住这难得一遇的机会，对这位对头的处境落井下石，而是平静开口：“我自然旁敲侧击地问过。”
所有人都看向她，期待她的回答。
霓丛云叹了口气，在众人期望的目光中说：“牛嫂子并不知道什么灵力，也根本没见过修士——这座岛上唯一超出凡人认知的，只有那个明珠仙人的传说。”
“没见过修士吗……”李月红看着自己崭新的、没有修行痕迹的手掌。
“可能这就是她们没见过修士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