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丛云虽一头雾水,却还是赶紧跟上了莫无涯的脚步。
莫无涯用两仪阁掌事令牌打开了心魔塔地底,带霓丛云进入其中。
被锁链关押的黑雾挣开了血红色的眼睛,随后桀桀笑了起来,非男非女、非老非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莫无涯……我这破地方,也值得你亲自光临?
“哦?后面那个小姑娘,倒是面生得很。是你的得力手下就要折在心魔塔,所以带新人来认认路?”
霓丛云瞳孔微缩:“我师姐现在怎么了?!”
魇再次笑了起来。
等它笑够,才又开口:“果然,你们都是来看李望舒热闹的。不过这热闹,你们怕是看不了。”
霓丛云感觉到头顶一阵异样。
她猛地抬头,却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雾气后面什么也看不清楚。
层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单是你们,就连我,也难以窥见分毫……呵呵……呵呵呵……不知是怎样的心魔,竟有这样强的力量,简直就像是天道在阻拦一般!”
一道惊雷劈在了心魔塔的正上方。
魇快活笑着:“看来想要李望舒命的,不是魔,而是……”
“闭嘴。”
开口的是莫无涯。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看向了霓丛云,说道:“望舒倒是曾告诉过我,一个能让人成功离开心魔塔的方法。”
霓丛云眼睛一亮:“什么方法?”
“由另一人进入心魔塔,让他人去破那人的心魔幻境。”
霓丛云思索了片刻,道:“此事可行!丛云这就进去把师姐带出来!”
莫无涯却横跨一步,拦在她面前。
“……莫师兄?”
“我去。”莫无涯说。
霓丛云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她桃花眼微微眯起,打量着莫无涯的神情,确认道:“你去?”
莫无涯:“你修为不过筑基,如何应对得了元婴修士的心魔。”
而他莫无涯,如今五百余岁,已经在冲击出窍了。
霓丛云的唇紧紧抿了起来,显然并不十分信任这位陌生的师兄。
她眼中已没了往常的掩饰,眼神有些冰凉,说话也尖锐起来:“我凭什么相信师兄?”
莫无涯把掌事令牌解了下来,扔给她:“凭这个够不够?如今你只能相信我。留在这里,时刻观察心魔幻境内部的变化。若事有不对,就拿着令牌去找上官杳,她会想办法。”
他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霓丛云在后面喊。
莫无涯转过身来。
那总是看着柔柔弱弱、仿佛一只手就能折断了似的姑娘,此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执拗。
不是什么只会向人撒娇卖痴的猫,而是不折不扣的一只狼崽子。
霓丛云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发誓,能将我师姐带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威胁他,让他发誓。
这甚至算不上威胁,因为对方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娃娃。
但莫无涯还是神色严肃,举起一只手。
“我莫无涯,在此向心魔起誓——
“若我此番无法将李月红完好带出心魔塔,就令我此生心魔缠身,不得寸进。”
霓丛云愣在了原地。
她挠破脑袋也想不到,莫无涯竟发了个最重的心魔誓。
但那人却仿佛只是像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吩咐,面上半点波澜也没有,转头就走出了心魔塔地底。
-
莫无涯走在心魔塔第六层。
每次出关,他都会来一趟心魔塔,然而每次都是这样的景象——只有心魔塔的地面,和周围的烛火、封印,再也没有其它。
因此他每次都能确定,自己道心坚定,并无心魔。
但此时,他宁愿自己有心魔。
虽然李月红也在心魔塔第六层,可他在此现实之中,完全见不到李月红的身影。
眼看着就要走到第六层尽头,莫无涯却突然折返回去。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终于产生了变化。
那是一片浓郁的白雾,正如方才他们在心魔塔底部所看到的那样。
他面前是白雾,身后是心魔塔的出口。
莫无涯试探着向前走,身后的出口只是越来越远,却并未消失。
——他随时可以折返回去。
于是男人背着长刀朝着白雾深处走去,火红的头发成为了这片天地中唯一的艳色。
这片雾,怎么走不到头?
-
霓丛云抬头看着莫无涯在白雾中穿行,眉头微微蹙起,一动不动,就连眼神仿佛都停滞了。
魇见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姑娘,那蛊惑的声音不断环绕着霓丛云,但霓丛云都充耳不闻。
魇渐觉无趣,不再诱惑她,而是珍惜地打开一个小袋子,从里面倒出了几枚瓜子。
“看多久也是一样的,”魇说,“莫无涯没有心魔。他每隔几年就来一次,每次来了就走,一点意思也没有。”
霓丛云这才轻声开口:“没有心魔,我师姐告诉他的那个方法就没有用吗?”
魇桀桀笑了起来。
“没有心魔为引,自然入不得其他人的心魔幻境。看来李月红并没有告诉他这一点。
“……也是,这是她生出心魔前的猜测了。在她用这个方法成功将别人带离心魔塔时,她已经有了心魔。”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霓丛云眉间染上愠色。
魇理所当然道:“我为什么要说?看那个目中无人的莫无涯像没头苍蝇一样着急,不是难得的乐趣吗?”
“……”霓丛云握紧了拳。
半晌,她又将拳头缓缓松开。
“你说,进入我师姐的心魔幻境,需要以另一个心魔为引,不论是谁的心魔都可以吗?”
“是的,只要有另一个心魔幻境出现,引得李望舒的心魔幻境打开一个口子,就连莫无涯都能进去呢。”
黑色影子的眼睛和嘴角都弯了起来,透出不怀好意的红光。
霓丛云看着那闪动的红光,眼神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