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本体’，此时此刻正在灰河的岩浆最深处沉睡呢。”
三千寿这话，让李月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
岩浆的最深处沉睡的……不就是混沌魔种吗？？？
再不济也是比灰河普通的大魔还要厉害的魔族了。
若是本体在这里，必然已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而现在这个……至少还能沟通。
“所以骨牙是恶相，还有一个混沌相。那你呢？你是个什么？”她问。
三千寿笑道；“像我这样的大善人，自然是善相了。”
李月红：“……”
若信了天生大魔还有“善相”这种东西，那她李月红就是蠢了。
三千寿看着李月红一副不信的表情，终于收起了那副夸张炫耀的模样，道：“好吧，就知道骗不过你。”
他理了理方才打架被弄乱的衣衫，正色道：“我非恶非善，来自于本体于岩浆深处窥见未来时所生的一念。你或许可以叫我……‘不惑’。”
李月红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窥见未来？”
三千寿——或者说那个未知的混沌魔种的不惑相——静静看向李月红，问：“你知道为何混沌魔种如此强悍之物，只要一只就能扫平半个混火界，可近万年也只从岩浆里爬出一个郁沉渊吗？”
李月红沉吟：“我曾想过一些可能……或许是他们太过强大，因此被天道加以限制。”
“天道。”
三千寿冷笑一声，一如既往对天道嗤之以鼻。
“混沌魔种，自出现起不曾增加，不曾减少，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将来，便如同玉清界之仙人。
“仲灵界与混火界的凡夫俗子——这其中自然包括所谓的修士和魔族——不能亲身体会，我亦难以用语言形容。总之，混沌魔种的存在形态与你认知里的任何都不同，因此无法突破规则，离开岩浆深处。”
“但他们可以制造一些分身。”李月红看着三千寿。
“的确如此。分身们是完全契合此间存在形态的肉体，享有部分本体的能力。而像我这样比较重要的——”
三千寿笑了笑。
“——则同样拥有一些本体的记忆与意念。所以我和他们不同，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所以你要干什么？”李月红徒劳地挣了挣身上的网。
三千寿仿佛没有看见她渗出衣服的血液，脸上的笑容再次渐渐冷静。
他微微倾身，盯着李月红的眼睛。
“天道已经抛弃了混火界。骨牙……和其他一些灰河的蠢货，以为撕破了混火界，去仲灵界，就能重新找到出路。
“……可仲灵界迟早也不能独善其身。天下大乱的那一刻，我要混火界万魔都能活下去……起码活得久一点。”
李月红死死盯着他深紫色的眸子，久久没有说话。
二人离得很近，明明几乎是呼吸交错的距离，气氛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李月红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得忘记了呼吸。
她眸子一颤，缓缓吐出一口气。
三千寿直起了身子。
“虽然咱们认识不久，但我知道，你比其他人要看得远。”
“所以你是想？”
“合作吧，”三千寿道，“我现在的力量有限，但若是你解开了骨牙的封印，让我吞噬掉他的残骸，那我们就有余力去做更多事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量火内四城的方向。
“到时候，别说区区一个黑沙城主，就连量火都让你三分，如何？”
“说了半天……”李月红绕了绕有些僵硬的脖颈，“还是要我解开封印喽。”
三千寿摊手：“这笔交易很划算了。我本可以武力逼迫你，但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还是先礼后兵，没准你我最后都能皆大欢喜呢？”
李月红点点头：“合作，是个不错的提议，我可以接受。”
三千寿浮夸地松了一口气，高兴道：“我就知道李姑娘你最为善解人意！”
“但是，”李月红慢悠悠补充，“我们的合作，不会从我解开骨牙封印开始。”
三千寿拍着胸口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微微眯眼：“这是什么意思？”
李月红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我这个人从前有些自大，现在却胆小得很，所以当然不会让‘合作对象’先一步走到脱离我掌控的境界。”
“所以……”
“所以——”
李月红右手手腕一翻，在淋漓飞溅的鲜红血液中，银色光芒竟然斩断了束缚着她的黑色血网！
平静而冰冷的几个字从李月红嘴里轻轻吐出——
“——白红剑诀最终式，万物归一。”
刹那间，无数把方才破碎落在地上的、灵力化成的飞剑，顿时爆发出炽烈光芒，剑身放大十倍，然后朝着三千寿袭来！
-
两名魔婴——或是元婴在量火镇魔柱前斗了三日三夜。
没有人知道那二人的来历，也无人敢去打探。
就连离镇魔柱最近的城池，魔修都跑了一半，就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量火之地，自然不乏修为更加高深的魔修。
有魔修想去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坐收渔利，却发现分明只是魔婴级别的争斗，可修为更高的魔修都难以近身！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算那坑里的骨牙重新活过来，想必也不会引发出这等生人勿近的气场！
在各种猜测已经传遍了整个量火时，那方争斗终于渐渐平息。
争斗的中心。
之前那里只有一个大坑，现在干脆连整块地面都凹陷了下去。
李月红半跪在三千寿身侧，双手拄着太阴剧烈喘息，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本就混了泥和血的脸上顿时更加一塌糊涂。
而她太阴插着的地方……
……则是三千寿的锁骨。
她把他钉在了地上。
李月红偏过头吐出一口血，然后呲了呲一嘴白牙。
“所以说……”她说，“做魔也要脚踏实地修行，不要总想走捷径，不然也给他人找麻烦。”
三千寿整个魔呈“大”字瘫在地上，哀嚎：“早知道我就去取混沌相的遗骨、吞噬他的血脉了！呸，就知道不该心软！”
李月红一边喘气，一边偏头好奇：“所以混沌相到底是……”
她话未说完，二人瞳孔却都是一缩，然后一同扭向镇魔柱的方向——
只见镇魔柱上方的天空突然开始扭曲，接着一阵狂风过境，差点将两个人都掀飞出去！
李月红还是第一次见此情景，脸上半点血色也不剩。
她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那是……”
三千寿同样严肃的声音响起，让她的心坠到了谷底。
“那是……两界的裂缝。”
“混火界和仲灵界的通道，又要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