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雾气愈发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
李月红眼看着那地刑根已经快被黑雾遮挡，当下便不再犹豫，一翻身闪过骨爪的阻挡，朝着白骨腹腔的位置掏去！
但已经拥有行动能力的白骨自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黑雾化为利箭，朝着李月红面门射来！
李月红挥剑抵挡，被这股势头直接冲击出了骨骼内部。
就在她离开的瞬间，那些裸露的白骨上立刻被包覆上了一层模糊的黑色，如同长出了血肉。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难搞啊……骨牙。”
李月红忍不住叹道。
那怪物闷闷笑了起来，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低哑缓慢的声音——
“多年未见，李望舒，你看起来和从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巨大而迟缓的骸骨就这么缩小、直立，逐渐形成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影面目模糊，虽然缩小，却也足有两个李月红那么高。
它的背佝偻着，长得过分的手臂从两边垂下，手掌形状狰狞，指甲尖锐。
它俯视着李月红，抬起了手。
“还是一副……我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模样——”
寒芒一闪，太阴将那劈头盖下的黑雾手掌一分为二，脱离本体的那半截手掌立刻烟消云散。
李月红仰着头看它，下巴微扬，微微扯了下唇角。
“是吗？”她说，“纵然我的境界在这五十多年里未有太多突破，可你看起来更弱了。”
“而你也并非全盛状态……呵呵……小心，就像当日你所说的……”
骨牙虚影被李月红斩断的手掌又弥漫出黑红色烟雾，然后形成了一个新的手掌。
“——骄兵必败。”
嘶哑的男声和低沉的女声同时响起。
李月红的身影在骨牙虚影再次发动攻势的同时消失，随即出现在巨大黑影的上方。
骨牙虚影看她架势，轻蔑一笑：“白虹剑法。出奇制胜，当今没有多少活人见过，因此你才能屡试不爽。”
高大的虚影微微弓起身，做出猛兽扑食前的动作。
“但你似乎忘了，不论是青虹剑法，还是白虹剑诀，亦或是你那斩月三式，我都见过——”
“远山开。”
虚影呲开嘴角，不怀好意地报出了李月红使出的剑招，两股魔气自左右袭向李月红的必经之路！
李月红身形一翻，堪堪避过，劈下来的攻势却因此减弱些许，被骨牙虚影“砰”地挡住！
那双冰冷的蛇眼紧紧盯着李月红，充满恶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李望舒，自我被封印的这五十余年，没有一刻不在想如何向你复仇。这世上除你以外，不会有比我更熟悉你那些剑招的人。”
李月红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却扯起唇角。
“是吗？”
她轻轻扬起下巴。
“你说白虹剑法出奇制胜，倒是谬赞了。我师妹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十分有趣，也送给你。”
她手腕微微下压，一声轻微的碎裂脆响自太阴剑下传出。
“——大力出奇迹！”
白骨轰然碎裂，朝着四周炸开！
劈山用的，自然不是什么“出奇制胜”的巧劲。
那些黑影仿佛失去了支撑，也瞬间坍塌下去，露出了中间的魔根。
可在李月红有所动作前，它们又迅速聚拢，重新凝成骨牙的魔形虚影！
“有意思……有意思！”
骨牙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似的，显然刚才这下对他损耗不小。
李月红面上却不见剑招成功的喜悦。
她神色一凛，立刻扔出一件防护法器笼罩自身。
与此同时，那些飞散在四周的白骨朝着李月红飞来！
李月红整个人几乎刹那间就被密密麻麻的骨屑包围，全靠那防护的法衣勉强抵挡住。
她手腕一抖，顺势用法衣将那些骨屑反过来裹住，然后一股脑塞进她刚拿出来的、一个用于炼化的葫芦里。
葫芦动了动，终于消停了。
李月红掂了掂那个葫芦，低头看着骨牙虚影，笑了一声。
“不知道大魔骨骼，能炼化个什么灵丹妙药。”
骨牙也嗤笑一声：“不过只是些废骨头。”
“我知道只是些废骨头，里面的魔气全都被你那魔根吸了去了。不过也算少些麻烦，我最讨厌处理这种零碎的小东西了。”
她再次举起太阴。
“你说斩月三式已经让你背得滚瓜烂熟？——没关系，当初好像也没跟你说过，斩月剑法不止三式。”
不可触及的烟雾与魔气，如何真正斩断？
可若那一剑，连遥不可及的天边月几乎都能斩成两半呢？
银芒落下，仿佛曙光破晓，那些黑色烟雾在瞬间被披散至几乎看不见。
四周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烟雾散尽处，一截黑色的魔根被齐刷刷斩成两截。
李月红扬起下巴，“哈”了一声。
“骨牙，你不过只是个困在原地五十年的亡魂，而我已然向前……”
“嘶……”
那嘶哑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起初十分微弱，接着却越发清晰。
李月红去碰那魔根的手一顿。
接着那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根，轻轻响起——
“骄兵必败。”
下一刻，一股浓稠的黑泥猛地从魔根断面涌出！
李月红闪身后退，眼看着那黑泥形成一个人形，双手挣扎片刻，将自己从那小小一枚魔根里拔了出来！
快到几乎难以看清的影子瞬间出现在李月红身前。
那滴落着黑泥的手掌结结实实地触碰到李月红脖颈，发出皮肉被腐蚀的“刺啦”声响！
李月红瞳孔一缩，就被那黑泥人掐着脖子重重撞到地上！
胸腔一阵剧痛，李月红喷出一口鲜血。
“哈，李望舒，你倒是误打误撞，帮了我一把。”
李月红咳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你们大魔复活的把戏之一？”
“见识到了吗，这就是魔族，比仲灵界这些脆弱的人更为高贵的种族。”
黑泥人——或者说复生后的骨牙，桀桀笑了起来。
“我们才应该凌驾于众生之上！可天道却抛弃了我们！”
李月红无悲无喜地看着他：“若我说，不仅是混火界，就连仲灵界这两千年来也无人成功飞升，你还想要继续你之前要做的事情吗？”
骨牙一愣。
然后他冷冷道：“那就先等我们踏平仲灵界再说。我不信你们这些人全部死绝，天道还能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李月红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已经无法告诉你，若是天道当真有不会袖手旁观的感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骨牙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死到临头，还想教育我不成？”
李月红也笑了一声：“你说的是，这些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东西。对了，你既然是大魔，是否知道一些大魔知道的事情……除了如何死而复生？”
她顿了顿，补充：“我是说灰河那些真正的大魔，而非量火人人皆可自称的那种。”
她一句话却更加激怒了骨牙，脖颈上的力瞬间收紧！
“你什么意思？！”
李月红脸上笑容更甚。
“看来……那家伙果然没骗我，你的确……咳咳……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恶相。”
骨牙一愣，似乎并不明白她的意思，手指却下意识捏得更紧，要将这女人的脖颈捏断！
可下一刻，一道暗红色的网却骤然从泥土中升起，紧紧束缚住了他的躯体！
黑泥手掌猛地松开，李月红剧烈咳嗽起来。
生死对决中，这是十分致命的空档，可她的对手却无暇趁虚而入。
因为骨牙被那网完全束缚住了。
李月红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然后翻身坐了起来。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勾起一个令骨牙十分愤怒的、成竹在胸的笑容，“那这些用你自己血液织成的网，也没法控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