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主院回自己院门口,看到杏子在院前来回踱步。
素夏一扫胸中阴霾,高声叫起来,“贵客临贱地呀,你总算舍得回来看我一眼。”
青连从旁边闪身出现向着哥哥道了声,“二哥,近日大喜。”
他的快乐几乎从脸上溢出来,和杏子、素夏、青云的不快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哥哥今年便将咱们家分红翻了倍,做弟弟的惭愧净跟着哥哥沾光。”
他虽是天子近臣,因不肯贪贿,收入有限。
亏得家中帮忙支出,杏子也有收入,不然只靠自己,得到处打秋风。
这笔分红他倒是一直盼着,想为宝珠添副贵重头面,将来大了可以自用也可做嫁妆。
他把这话说出来,青云很高兴,弟弟总算念着自己的情。
杏子也笑了,有了孩子的女人,都盼着做爹爹的多疼孩子。
青连对宝珠比对山儿还上心,整日把女儿挂在嘴上。
所以杏子才对他软了心肠。
“你们兄弟俩聊聊,我先和嫂子说几句话。”杏子拉着素夏进了房。
两人坐下,杏子也不叫素夏沏茶,直接问说,“我不是平白回来的,有要事。”
“二哥手里究竟在做什么买卖?怎么这样赚钱,我虽不沾生意,也知道投入银子,回本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怎么二哥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分红翻了一半?”
素夏道,“那是因为老夫人不肯拿钱出来分,往年只拿出很少的钱分给大家,今年是青云放手全权管理产业的头一年,想着多拿出些钱给大家。”
才几个月不见,素夏气质已经变了。
她更成熟、稳重,说话不紧不慢却不容人小觑。
那种掌事人的气质便是将她扔进人堆里,也能分辩出来。
杏子十分欣慰,同时为着二哥的事焦急。
云之不是多事之人,能来告诉一声已是天大的情分。
二哥一定和什么不得了的人牵扯在一起。
“最近二哥和谁来往的多些?生意是不是扩展了从前没做过的种类?”
素夏有些茫然,“这个我真不知道……”
杏子站起来走到门口叫了声,“二哥、夫君,请进来说话吧。”
大家重新落座,杏子单刀直入,“二哥最近同什么人合伙了吧,我都听说了。”
青云一愣,顾左右而言他,“弟妹怎么突然关心起生意来?分红不满意吗?”
“什么分红不分红,我只问哥哥是不是搭上什么皇家的亲戚了?”
他不回答,但表情给出了答案。
“哥哥,你是我亲哥,求你,和那人断了联系,不管你们一起做了什么买卖,别再做,现在收手来得及!”
青云沉吟,看两人情形,素夏与青连也知道其中定然有重要关窍。
三双眼睛盯在青云身上。
“你打哪得知的?”
“这个二哥莫管,连我都能知道,何况他人?若有不法收益,想来二哥已是旁人眼中钉。”杏子劝说。
素夏急了,不顾青连在,伸手位住青云,“夫君,我们只守住现有的这一摊就行,守成能守好也是大功德。”
她很理解青云的心情。
……
老夫人仍然在等小儿子,她心里很是稀罕,家里的情形她最清楚。
产业不少,也有收益,可是庄子的收益有限,先养着庄上的伙计多出来的才能送到府里。
那些收多是看天,一次天灾,颗粒无收还得补贴。
有收益的是铺子,那才得多少?
加起来听着是个大数,府里家口众多。
每月除了各房月例,还有别的开销,账本子翻开才晓得厉害。
她是倾尽全力维持家里收支平衡,并非像素夏说的不舍得“分红”。
无余钱可分,大年节下人们的赏钱就是一大笔。
每人分到手里并不多。
单是她自己就用着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八个分管外院做粗活的婆子媳妇。
打发走下人,换上花家的人其实省了不少开销。
花家的下人,月例仍是花家开,她只给赏钱。
素夏看过账,应该知道。
青云如何一接手,那些收益薄弱的庄子就突然翻倍?
莫不是土里能种金子?
青连一手总揽外头生意,又肩负族长一职,全族会议时答应众多薛氏子弟一起做事。
他必须拿出成绩!
这是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也是个沉重的负担。
……
素夏现在手里只有内宅的账目,青云外头的买卖项目,所有进出都不在她手中,她也不晓得丈夫在外做些什么。
“夫君,你究竟经营了哪些新买卖?”
青连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开口,幽幽地说,“但凡能砍头的买卖都能赚大钱,二哥,你是不是照着这个生意做的?”
青云低着头,肉眼可见黑了脸。
“二哥只说和谁搭的线,我和青连在宫里也认得几个人,说得上几句话,这个时候一家人就别再瞒了。”
青云终于开口,“既是一家人,就别逼我了。我自接触咱们家的产业已有十年,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岂不闻富贵险中求?”
“就咱们家的这么点买卖,离裁掉下人不差几步,你们都是公子小姐的命,不知赚钱难。”
“现在既我为族长,就得担起全族的前途,这担子实在太重。”
杏子瞬间泄了气,知道自己今天白来一次。
青云叫青连快去和母亲请安,她望眼欲穿地盼着呢。
等青连走后,青云独自去了书房。
杏子忧心忡忡对素夏说,“我猜二哥定然沾了不能做的东西,拜托你好好问问。”
小丫头挑了帘进来笑嘻嘻回道,“老夫人那边有请六夫人呢。”
杏子只得起身,一步三回头看着素夏。
老夫人一脸慈爱等在屋中,杏子假装不来那份伪亲近,面无表情行了礼。
“快坐,老六家的,多亏你,现在青连也是儿女双全的人。”
杏子不语,青连尴尬得不知怎么办,薛母一点不恼,瞧着杏子笑眯眯地说,“你别记恨母亲,我还有几天好活呢?”
“孩子我给你精心照顾着,你和青连给皇上好好当差。等孩子大些再健壮些,你想带走只管带走。”
“毕竟咱们一家子行医,孩子病了能及时诊治。”
杏子自己是大夫,知道孩子夭折的有多少。
老夫人话在理,珠儿的确养得壮壮的,她向来服理,所以松弛下来。
老夫人看在眼里,放缓声音,“只是我老天拔地的,腿脚不好,不然能带着孩子们游戏。”
“人一老就盼着孩子们在跟前,从前是母亲不好,杏子你担当些吧。”
话说到这儿,杏子再不通人情,也不能不有所反应。
她起身低眉顺眼道,“七出里不敬公婆是头等大罪,可以休妻,母亲这话叫我如何担当?”
薛母听出她语带讥诮,并不恼怒,“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何来不敬?只是母亲有事想同你商量。”
杏子心知肚明,只是沉默,听薛母道,“知道你日日在皇上跟前当差忙,母亲只想问你取些止痛的烟药,可好?”
过了片刻,杏子低声答,“好。”
薛母目的达到,不再多留他们,说话期间她一直在忍受疼痛,表情都快维持不住。
松了口气,马上感觉到一阵阵疲惫。
“连儿要是得空越快送过来越好。你们去吧。”
青连便知母亲腿疼定然剧烈,不然以她的性子不会这样低声下气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