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羽踩在着满是残肢断臂的主战场上，心里也不是滋味。
守城军大多被长枪和弓箭刺穿，他们或躺或跪，死状凄惨，张丰羽还注意到，一名守城军将士头颅被铁刀劈开，却仍是在死之前，与一名叛军同归于尽。
放眼望去，这种惨况比比皆是，冷兵器战争的惨烈，就像是一把钝斧砸碎骨头，粗暴得让人不忍直视。
出战前不到四千人的守城军，此时十不存一，仅仅余下数十人，他们围拢在一处，看不清他们围着的是什么。
张丰羽挤开人群，只见齐静一手提着一名年轻将领的头颅，正是那陈元的，一手握着一把断刀，一杆长戟已经将他的胸口捣碎贯穿。
如果不是武者强大的气血之力，齐静恐怕是撑不到张丰羽过来。
齐静轻轻喘息着，气息正在一点点微弱下去，忽的听到动静，立马打起精神。
“是张兄弟吗？是张兄弟来了吗？”
齐静的丢掉断刀，伸手向前摸索着，他出战前本就有重伤在身，如今又失血过多，双目已然失明。
张丰羽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
“是的，是我，抱歉我来晚了。”
“那王雄，死了吧？”
“嗯”
“死了，那牧云城的百姓便安全了。”
齐静此时脸上尽是释然之色，他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已是黎明破晓，虽然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他知道，牧云城，终于迎来了曙光。
握住张丰羽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齐静缓缓闭上眼，保持站立的姿势，于这尸山血海中走到人生尽头。
大玄卫道司虎卫，齐静，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坚守牧云城，后于乱军丛中斩杀敌将，死战不退，力竭而亡，享年三十五岁。
齐静直到死前，依旧惦记着城中百姓，张丰羽敬佩齐静的气节，恭敬的躬身一拜。
活下来的守城军士兵们收起悲伤，开始打扫战场，而张丰羽，则是返回了先前击杀王雄的营帐前。
那名高挑女子，正在仔细的帮惨死的舞女们整理着遗容，神色带着淡淡的悲伤。
张丰羽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安静等待着女子完事。
这时，清玄已经帮高大壮处理完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要完全治愈，还要等清玄恢复道力再说。
清玄走到张丰羽身边，看着那高挑女子处理尸体，忽的好像发现了什么，小声对着张丰羽说道
“这女人，好像是胭脂坊的人。”
张丰羽闻言一愣，好奇的看向女子，正准备对清玄发问，却不想女子已经整理完了同伴尸体，站起身来看向清玄说道
“小法师好眼力，这天下间，能一眼看出是胭脂坊的人可不多，莫非，小法师照顾过我们的生意？”
说到生意二字，女子特意加重了语气，表情也恢复之前那风情万种的样子。
清玄被闹了一个大红脸，他赶忙说道
“这位姐姐，小道我是童子身。”
“咯咯咯。”
女子掩嘴一笑，清玄知道自己被她调戏了，可又无可奈何。
女子看向张丰羽，勾了勾手指，张丰羽会意，将头颅抛向女子。
女子一把接过头颅，险些被头中尚未流干的鲜血洒在身上，有些不悦的说道
“真是粗鲁！”
张丰羽不明所以，之前这女子杀人的时候那份果决凶残，可是货真价实，怎么这会居然会在乎一点鲜血了？
不过张丰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拱手问道
“女侠，容在下问个问题。”
“问呗。”
“为何帮助在下？又为何说在下帮了大忙。”
此话一出，一旁的清玄忽然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张丰羽，而对面那女子，则是轻轻笑道
“小女子并没有帮助谁，这畜生奸淫掳掠妇女，残忍至极，死在他手下的女子不计其数，有姐妹侥幸逃脱联络上了我们胭脂坊，请求我们出手，所以我等才出现在这里。”
女子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悲伤，看着这些死去的同伴，继续说道
“为了接近这个畜生，我们牺牲了许多人，这才让他放松了警惕，本来今天就要动手的，可没想到你杀了出来。”
女子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甚至张丰羽感受到了女子的恐惧。
“好在有你出现，我们这才发现自己的情报严重失误，我们低估了这个畜生的实力，即便姐妹们用上半日红妆，又辅有英雄冢，没有你，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并且是毫无意义的死去。”
张丰羽佩服这群女人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仅为了接近一个疯子，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不说了，山水有相逢，我还赶着回去交差呢。”
说罢，女子转身便要走，可张丰羽却叫住了她，说道
“不知女侠名讳，以后见面，也好有个照应。”
张丰羽的意思是，日后有机会遇上，若是遇难，也好偿还了自己欠的情，可不料那女子却说
“不必了，我说过了杀他不是为了救你，如果刚刚你妨碍到我们的行动，我会连你一起杀了的。”
张丰羽哑然，只能看着女子快速消失在树林中，一旁的清玄看着女子消失的背影，说道
“别傻了，还问名讳，胭脂坊的所有杀手生来就只有一个目标，便是杀人，她们莫得感情的，今天能并肩作战，明天就能为任务弄死你。”
张丰羽一愣，不过他倒不是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地上那些女子的尸体，半晌后说道
“这些女子挺奇怪的，明明只是一些凝气境或者煅骨境的武者，却能够杀伤铜皮境巅峰的王雄。”
清玄闻言，瞟了一眼张丰羽，然后说道
“她刚刚说的半日红妆和英雄冢，你以为是啥？那是她们秘传的功法，半日红妆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高出自身数倍的实力，不过有个弊端，就是一旦启动，半日时效一过，便会死去，所以叫半日红妆。”
清玄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继续说道
“至于英雄冢嘛，是一味毒药，中者在毒发后，便会浑身气劲逐渐溃散，直到脱力，不能动弹，因为相传曾经胭脂坊的第一任头目用这个毒倒了千古霸王，所以才被称为英雄冢。”
最后清玄还感叹道
“温柔乡，英雄冢呐，啧啧。”
忽的清玄想到了什么，再次出声说道
“不过她们胭脂坊的人能出现情报失误，这也是我没想到的，胭脂坊的老鸨们，要她们说自己情报能力第二，没人感受自己的第一。”
这个世上，要论说消息哪里最灵通，必然是烟花柳巷，胭脂坊明面上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来往客人鱼龙混杂，几乎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
可这次胭脂坊的老鸨们阴沟翻船，恐怕传出去，会辱没了胭脂坊的名声。
胭脂坊，张丰羽暗暗记下这个名称后，便招呼清玄和高大壮，三人向着牧云城走去。
张丰羽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
于骁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