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胜提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堂屋走去，
堂屋的桌子上，
徐振夏的牌位面前依旧燃着蜡烛和香，
在堂屋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模糊的画像。
画像前的架子上也燃着蜡烛和香，
那是东朝的开国大帝王牧野的画像，
自始至终，那画像都是模糊的，没有任何画师可以画出王牧野的画像。
最后还是王牧野本人给自己画了一副画像，
显然，名留千古的王牧野也不是事事都完美，眼前这一幅画像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见过王牧野本人的人都说这一幅画像画的并不差，虽然面容模糊，但神韵都体现了出来。
虽然挂在徐家父子小院里的这幅画像不知道是流传了多少代的复制品了，
但徐大胜还是能看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画像上模糊的人影就像是太阳，
看着画像能够让人感受到来自王牧野那伟岸的气势。
在那模糊的注视之下，
徐大胜似乎感觉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并非来自自己体内的生命力，
而是来自山川，
来自河海，
来自天空，
来自地底，
来自人族疆域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曾经的徐大胜是充满死寂的，在童年接连失去父母之后，还要遭受一些来自各处的冷眼。
很多次都是这挂在堂屋的王牧野画像拯救了他那脆弱的生命。
在如今的徐大胜看来，当初的他就像是一棵野草，而这画像就是太阳。
只不过当初每个家庭都悬挂的画像如今也成为了难得一见的东西。
也是，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一往无前的朝着东边奔流不息，带走那些岸边的沙砾。
或许王牧野不算是沙砾，应该是比沙砾大上一些的石子，
但在大江大河面前，石子和沙砾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徐大胜手里的东西还没有放完，院子的门被打开了，
是徐虎啸。
和徐大胜一样，或许应该是徐大胜和徐虎啸一样，手里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
“大胜！你也去买了这么多年货啊！”
看到徐大胜放置在自己父亲面前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袱，徐虎啸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嗯。”
年货，应该是年货吧，徐大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去购买这么多的东西了，而且还是提在手里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
徐虎啸拎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也走到了堂屋，把手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整齐的放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徐虎啸开口道：
“大胜啊，你把年货这么没有条理的堆在一起是不对的。”
“年货可以堆起来，但要整齐，这是规矩！”
徐虎啸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徐大胜能够从语气中听出严肃。
“不过，把年货摆整齐这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徐虎啸站在徐大胜的旁边，弯腰把桌上的东西给收拾的很整齐，虽然不应该把东西摆在这个地方，
但家里只有两个人，把东西堆起来之后剩下的地方也足够父子俩吃年夜饭了。
徐大胜买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摆好了，
就像是一座小山，
徐虎啸买的东西要多上很多，堆放起来就像是一座大山。
大山小山的中间是徐振夏的牌位，
单薄的牌位也像一座山，一座瘦骨嶙峋的山。
死亡总是这么直白，徐振夏在生前是祖孙三代中最高的山，死后便成为了祖孙三代中最单薄的山。
“昨晚看你在院子里看烟花，为父也买了一些烟花。”
徐虎啸在收拾完桌子之后便来到了庭前的空地，
指间一枚古朴的戒指里取出了一箱又一箱的烟花。
大的小的，
各种各样的，
层出不穷的，
直至将院子的墙边堆满。
徐大胜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了这么多的烟花过来，而且是在除夕将至的下午。
“看着别人放烟花虽然挺好看的，我们也能自己放一些，不能白看人家的。”
“最重要的是，放点烟花也是参与过年了嘛！”
徐虎啸没有把话说的很肉麻，曾经他徐虎啸也是很喜欢放烟花的。
特别是慕兰牵着还只有几岁的徐大胜站在他的身旁的时候。
似乎烟花不是在天空绽放，而是在他的心里绽放。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前几年也只是看着屋外的天空，今年他想自家的空中也能燃起那炽烈的空中花火。
徐大胜没有拒绝，徐虎啸眼神中的渴望他不忍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想法，于是开口道：
“那十二点的红炮你来放。”
徐虎啸觉得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候，
徐虎啸的思维还停留在若干年前，一家三口在十二点的时候放红炮，慕兰和徐大胜把耳朵捂的很紧。
徐大胜没有争抢这一份责任，
是的，是责任。
十二点的红炮是一家之主才能点燃的，那是迎接新年的呐喊。
“哈哈哈！好！”
徐虎啸把压箱底的红炮拿了出来，可以说这一盘红炮是所有烟花里面最廉价的。
但它所承载的意义是无可比拟的，徐虎啸把那一个圆盘放在了堂屋。
……
北境的夜晚是寒冷的，
但一定不包括今晚。
烟花已经陆续的升空，天空甚至比黎明还要亮堂。
徐虎啸和徐大胜，还有徐振夏的牌位在堂屋吃着饭，
大门是敞开的，不仅是堂屋的大门，还有院子的大门。
两人吃着饭，喝着酒，但并没有说很多的话，
对徐大胜来说，徐虎啸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好在天空各种各样的火焰让气氛并不尴尬，
两人吃的不多，他俩买了很多的坚果干货，在守夜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徐虎啸在期待，
期待父子俩烟火的燃放，他甚至想好了等下给徐大胜的惊喜。
……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漫长，但和儿子一起吃饭的时间又显得短暂，
最终，这矛盾的时光还是过去了。
徐氏父子小院的除夕迎来了今晚的重头戏。
……
“龙哥，你们酒馆的烟花呢？”
黄縢酒馆内，老白看着还坐在那里的秋大龙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