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寺,是管理皇族与勋贵的特殊部门。
罪案若与贵族有关联,官府需与大宗寺共同协查。
说话时,林寒面无表情,双目紧闭。
看不到心灵的窗户,宋暖暖实在猜不准他的心思。
难不成,郡王只是嘴上义正言辞发狠,实际舍不掉亲缘关系,要走后门帮亲戚平事吗?
或者说,他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平息风波,不然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林寒冥思苦想,思量对策,半个时辰后起身会客,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望着郡王比鬼还差的气色,宋暖暖忐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被气挂了可怎么办?
疯批郡主是蛮不讲理、丧心病狂的主儿,会不会逼所有妾室给郡王陪葬?
这一刻的宋暖暖,只求郡王大宝贝平安渡劫、长命百岁。
这会儿唯物主义全无用处,需得依靠天灵灵地灵灵,众仙诸神快显灵!
宋暖暖点燃六炷清香,满心虔诚地敬给屋里供的财神爷。
三炷香给财神本人,求他在仙界发挥人脉。
另外三炷香,给对口的保命神仙。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香能让佛办事!
傍晚时分,李三娘从宋家返回。
都说侄女像姑姑,李玉盘和李三娘便是如此。
姑侄俩像从同个模子中刻出的一般,都是圆圆润润的喜气人儿。
不过这一刻的李三娘表情凝重,带回一个坏消息:
“大夫说,香姨娘的肺病拖延太久,已无痊愈可能,多半熬不过这个月了。”
宋暖暖不免心伤,很想去见香姨娘最后一面。
可她出门,必须得到郡王准许。
眼下府里的麻烦事一大堆,她该怎么和郡王开口,才能不被拒绝呢?
李三娘先与众人闲谈几句,而后道:
“菊花和桂花酒卖的很好,今儿我又采了不少花,明日带几坛好酒过来,咱们多泡一些吧!”
在搞钱方面,她是女团的最强外援!
照管郡王府五十亩的大花园,本是苦而不肥的差事,可聪明的李三娘自有搞钱法门。
她清楚花草浑身都是宝,工作时常常留心收集,拿回家晾晒积攒,每月卖一、两次,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女团进府后,很快便与她达成合作关系。
她们闲暇时积极对花草进行深加工,成品由李三娘带出府卖钱。
秋季的两大赚钱项目,便是菊花和桂花。
泡酒、做蜜酱、制香膏,样样皆可赚到钱,单这一季,每人每年至少进账十五两!
知晓禁酒令后,宋暖暖不禁生疑:
“您那儿怎么那么多好酒,是从前存的陈酒吗?”
“禁酒禁了两年,别说普通人家,酒铺都没有陈酒了”,李三娘毫无隐瞒:
“我买的是私酒,价钱是以前的三、四倍,不过泡好卖出去也是高价,赚头还是不小的!”
搞钱女团惊诧不已,异口同声道:“私酒!?”
李三娘吓了一跳,疑惑道:“私酒…怎么了?”
“私酒是犯法的勾当,您怎么能买呢!”李玉盘没想到姑妈会在违法犯罪的红线上疯狂蹦迪:
“而且您还拿酒出去卖,不怕被官差抓吗?”
“我每次只卖五、六坛,哪儿惊动得了官差!”李三娘不知方才的风波,不以为意道:
“看把你们吓的,私酒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京中一直有人偷偷酿酒卖。
现下最大的私酒坊,是郡主的夫家和北安侯合开的,据说郡王也出钱入了股,官府根本不敢管!”
原来,这事儿根本不是秘密。
就算今日不闹出来,迟早也会有风声传到郡王的耳朵里!
“私酒这事和郡王无关,他正想大义灭亲状告郡主和北安侯呢!”李玉盘一脸严肃地提醒姑妈:
“私酒不许再买了,当心惹祸上身!”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私盐也不能买,别因贪小便宜吃了大亏!”
“真的吗?郡王真能狠得下心大义灭亲吗?”除了好奇,李三娘更多的是惋惜,不由叹气道:
“我本想多卖些酒赚钱,给宝儿再添两件嫁妆,如今也不行了。
桂花香膏和菊花驱风丸卖的也不错,要不然我们做这两样吧!”
她和离十五年,凭借勤劳的双手和活络的头脑,不仅将两个闺女养大,还攒下两份丰厚的嫁妆。
大女儿珍儿已风光出嫁,小女儿宝儿也定了亲事,年底就成婚。
别说古代,就算放在现代,李三娘都称得上是独立自强大女主!
李玉盘待姑妈如亲妈,丝毫不吝啬:
“办嫁妆还缺多少钱?我这儿有现银,您先拿去用吧。”
“不用,你给的缎子和首饰已经值不少钱了”,李三娘从不多占侄女的便宜:
“东西都置办齐全了,有闲钱能锦上添点花,没有也就罢了。”
宋暖暖忽地萌生一个好主意:
“李姑妈,您帮忙问问,锦心阁最近招不招绣娘。
我妹妹的女红不错,要是能去绣坊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锦心阁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坊,李三娘的两个女儿都在那里做过绣娘。
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针织家务是王道!
锦心阁的绣娘,不止工资高,议亲也颇有优势,是当代女子职业的最优之选!
“巧了,锦绣阁每年九月初一招新人!”李三娘细说详情:
“那边的规矩是,应征者现绣一幅绣品,合要求即可留下学艺。
学艺一般是三个月,没有工钱,但管吃管住,绣技精进后,就能当绣娘了!”
三个月试用期,和现代一样,合理!
香姨娘一过世,可怜的宋蔓蔓便孤苦无依。
与其留在家里受嫡母欺凌,不如到绣坊谋一条自力更生的出路!
她们这边聊的开开心心,郡王那边却闹的乌烟瘴气。
莫夫人传信后,郡主和北安侯全家都慌慌张张赶了过来,金嬷嬷一家也被押入府中。
八卦乃人之本能,勋贵之家的撕逼混战,谁不想亲眼见证?
可惜,除魏彬之外,其他下人不能留在现场围观。
一直折腾到亥时,反派团队才离开。
据侍女说,退场也是一出大戏——
郡主与侯府的爷们儿骂骂咧咧,莫夫人和几个儿媳哭哭啼啼。
郡主的软饭老公是最大的显眼包,仿佛得了软骨症一般,下台阶时摔得四仰八叉,三个下人都架不起来。
至于金嬷嬷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均被关入北院,各个面如土色,连嚎都不敢再嚎。
不一会儿,魏彬匆匆而来:
“郡王被气到喝不下药,方才又吐了一次血,宋姨娘你快去劝劝吧!”
劝喝药这活儿,宠妾才能胜任。
宋暖暖坐滑竿来到修远斋,老太医们对她一通嘱咐,核心主题是——
郡王目前的状况极差,气绝不能再生,药绝不能不吃!
宋暖暖带着艰巨任务上阵,轻声对和衣躺在床上的阿弱道:
“郡王,趁热把药喝了吧。”
说完,她的脑回路莫名飘了一下——
这句话似乎不大好,和潘金莲劝武大郎的一毛一样。
“我想静静。”林寒有气无力,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宋暖暖清楚,太医不是危言耸听,若不按时喝药,郡王就要去阎王爷那里见静静了!
该怎么办?
捏住他的下巴硬灌进去吗?
肯定不行!
在郡王心情不好的时候造次,无异于虎口拔牙。
那…
要不要试试俗气的办法?
她让侍女退下,于脚踏落座,凝望郡王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深深呼吸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