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天,林寒的内心戏非同一般的丰富。
宋暖暖与他决裂的那夜,他想——
这丫头放的下荣华富贵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暖暖离开的第二晚,夜间电闪雷鸣,孤枕难眠的林寒又想——
这丫头怕打雷,今夜肯定吓得不轻,明日必会夹着尾巴回来认错!
失去宋暖暖的第三天,林寒觉饭菜索然无味,可他自信依旧——
那丫头家里穷,怕是鸡汤都喝不起!
粗茶淡饭、无人伺候的苦日子,看看她能熬几日!
可等到第七日,林寒隐隐开始心慌——
怎么回事?
那丫头不懂事,宋家人的脑子也不清醒吗?
宋家父子那么喜欢攀龙附凤,怎么还不把人送回来?
宋暖暖根本没回娘家,这事儿林寒为啥不知道呢?
因为堂堂郡王要顾面子,只要魏彬提起宋暖暖,林寒就会无情打断——
“什么侧夫人,她不配!”
“宋什么宋,我这辈子最厌恶宋这个姓氏!”
“我不喝白眼狼做的药,让太医换新的药来!”
屋里的小动物也跟着倒了霉。
鹦鹉雪衣嘴很欠,时不时会念叨两句宋暖暖。
林寒愤然下令,要把这只小欠鸟宰了炖汤!
魏彬知道这是气话,没让雪衣进汤锅,但不得不换个地方养鸟。
之前日日被郡王抱在怀里的小猫灵芝,最近也惨遭嫌弃。
一看灵芝灵动的双眼,林寒就不可抑制地想念床上的暖暖)小猫。
第八日午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宋渣爹厚着脸皮再次登门。
林寒长长舒了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之气渐渐消散,不由得傲娇了起来——
那比驴还犟的丫头,终于被送回来了!
哼,我得摆一摆脸色,让她好好长一长记性。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乱闹脾气。
忍了这么多天,今晚两次可不够,最起码三次!
三次三个花样,选累死那丫头的姿势,非得让她哭着向我服软求饶不可!
林寒脑补的正欢,抬眼却是一愣——
咦,怎么不见宋暖暖?
来者有两人,宋福贵,以及一个瓜子脸的小姑娘。
宋福贵慌里慌张地一开口,就把林寒的cpU干短路了——
“方才听管家说,暖暖和您大吵一架,还擅自离府了?
宋暖暖是无法无天的混账性子,郡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那死丫头一般见识!
还好,我今日带了一个侄女过来,她叫丽丽,是我们宋家最漂亮的姑娘,上个月刚及笄,不仅懂医术,按摩的手艺更是一绝…”
林寒猝然扫落茶盏,紧簇眉头看向魏彬:
“宋暖暖没回娘家吗?那天晚上你把她送到哪儿了?”
他眼神之中,不仅有迷茫,更有担忧与恐慌——
身无分文的弱女子,独自流落在外,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魏彬总算有了讲出真相的机会:
“她跟离府的柳姨娘与李姨娘住在一起,郡王不必担心。”
“柳姨娘?之前弹琵琶的柳姨娘?”林寒鹰眸一瞪,罕见地失了态:
“废物,你的嘴是摆设吗,为何不早说!”
他记得柳小弦曾是教坊司乐妓,离府后也许会重入风尘。
宋暖暖与她同住,林寒岂能放心!
宋福贵这次过来,是想送个漂亮又听话的新人,取代油盐不进的宋暖暖,以便日后捞好处。
可看郡王的样子,显然放不下宋暖暖。
宋福贵马上变了态度,巴结道:
“管家,您把宋暖暖待的地方告诉我,我立即把那丫头绑回来,让她给郡王磕头赔罪!”
怎料,“绑回来”这三个字,狠狠戳疼了林寒的心。
宋暖暖曾说,小时候常被家人捆起来打,直到现在还害怕被绑。
林寒不知此为谎言,一想起便心疼不已。
他只觉自己傻,宋暖暖与娘家人势同水火,她怎么可能回去?
宋福贵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渣爹,居然想送新人进来,分亲女儿的宠。
有这种爹,只怕宋暖暖饿死冻死,也不会回家讨一口饭吃!
怀着为小暖炉报仇的心,林寒厉声下令:
“把这个姓宋的五花大绑,痛打一顿,扔出府去!”
“啊?”宋福贵大惊失色,以为自己是替女受过:
“郡王,您恨宋暖暖,应该把她抓回来打,为何要拿我撒气呢?”
林寒没兴趣看混蛋挨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流落在外的小暖炉接回来!
其实吧,出了金鸟笼的宋暖暖,日子过得美着呢!
今日新药桑菊止咳散上市,她在药坊外支了一个临时小摊,有咳喘症状的人,走过路过都可以喝一碗,以此做宣传、打广告。
近来,找宋暖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时代的医药界,由男大夫垄断,女郎中并不被大众认可。
不过宋暖暖自有办法,她的招数是——
零诊费的诱惑!
古代郎中,诊费可不低。
最普通的郎中,看诊一次也要收五、六十文,名医更是了不得,起步价就得一两银子。
可宋暖暖分文不取,免费看病开方!
对她来说,此刻的关键不是赚小钱,而是积攒好口碑。
每治好一个病人,她的名气就大一分。
等量变积累形成质变,就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性别,她将从小宋郎中,升级为小宋神医!
赚平民的小钱,永远发不了大财。
有神医口碑后,赚达官显贵的钱,才是实现暴富之梦的不二法门!
安顿好制药工人的工作后,宋暖暖就带着笔墨纸张来到小摊,为病人诊病开药。
免费看诊,不试白不试,好多街坊把亲戚朋友都叫了过来,无论大病小病,看一看不吃亏,瞧一瞧不上当!
林寒赶到此地,心情愈发五味杂陈。
超级豪华大马车,根本拐不进这条名叫风筝街的小路,他不得不下车步行。
魏彬来过好几次,向郡王介绍道:
“前面那家妙手卤味店,是柳姨娘她们离府后开的,侧夫人应该在里面。”
可林寒的目光,却定格在了对面。
尽管来来往往无数人,但只需一眼,他便发现了宋暖暖。
他用绫罗绸缎、金银珠翠娇养的小暖炉,如今只穿简朴的窄袖布衣,戴寒酸的粗制木簪。
纵然如此,小暖炉还要强颜欢笑,在地摊上为杂七杂八的人号脉。
见看病的人无一付钱,林寒的面色愈发阴沉,不禁暗暗痛骂——
有眼不识泰山的吝啬鬼!
宋暖暖的医术,比太医好十倍,看诊一次,值百金千金!
可你们竟分文不给,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正想着,忽听一阵呵斥声从身后传来——
“靠边,通通靠边站!路是你们家开的吗,呆木头似的杵在街正中做什么!”
说话者,是五城兵马司的巡街小吏包天霸,相当于现代城管。
小吏不算官,可县官不如现管,包天霸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方圆三条街,都是他的势力范围!
发觉林寒脸生,包天霸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但没太在意。
一来,林寒今儿穿的黑色斗篷太过低调,未露一丝丝富贵之相。
二来,他让二十名随从候在巷子口,只带魏彬与护卫长梁栋同行,一点都不张扬。
包天霸溜溜达达来到小摊前,端出油腻大佬的架子,拿腔拿调道:
“小宋郎中,听说你这儿有止咳药,这不巧了嘛,我们哥仨正好咳嗽呢!”
“三位大哥快请坐!”宋暖暖起身招呼,一边拿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冲药,一边含笑道:
“咳嗽虽不是大病,可也拖不得,我给三位包上些药,每日早晚喝两次,三日内便可痊愈!”
巡街小吏薪资微薄,他们的搞钱门道,是收保护费,外加吃拿卡要。
这种人人认可的社会潜规则,宋暖暖没必要、也没能力对抗。
更何况,包天霸不算坏人,好处一向不白收,保护的相当到位!
大流氓、小混混,都不敢在他的地盘搞事情,商户们破点小财,求个庇护,也心甘情愿。
而且,包天霸只爱财,不好色,从不调戏大姑娘小媳妇,最多是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一带开店做买卖的女人不少,大家都认可包天霸的大佬地位,受了欺负常找他主持公道。
不一会儿,宋暖暖就从药坊取出三份药,给包大佬及两位小弟。
当然,包大佬的比其他人的多一包。
宋暖暖道:“包大哥,最下面的一包,是给嫂子的补药。
杜掌柜今日去药山了,走之前特别交代,让我把补药拿给您!”
那一包里,确实有补品,但更重要的,是后三个月的保护费。
包天霸是衙门的人,不好明晃晃地受贿,商户都得把钱包装一番。
包天霸满意地笑笑,嘴上照例要来一波假惺惺的客套:
“你们太客气了,这次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以后不要再送了!”
他说的以后,仅仅是后两个月。
下个季度,还得照常送。
十步之外,林寒紧攥的双拳颤动不止,微红的眼眸怒火熊燃。
他捧在手心的侧室,居然沦落到讨好巡街小吏的地步!
好死不死,包天霸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蹦迪:
“小宋郎中,你一个弱女子,讨生活挺不容易的,大哥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