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半个月,府里搞了两项大工程。
第一,是扩建骑射场。
病情一好转,林寒就迫不及待锻炼体能。
原先的小地方,练射箭还可以,骑马不够畅快。
拆掉两处长久不用的小院后,骑射场的面积增加两倍,办马球赛都绰绰有余!
第二,改造药房。
宋暖暖添置了一批药柜和做药工具,将药房变为功能完备的制药工坊。
除此之外,她还培训了八位有慧根的侍女,让她们做制药小帮手。
现在禁酒令已解除,她买了好几种酒,专心致志配制药酒。
从前宋暖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郡王府的过客,总有一天会离开。
可现在,她的想法在不知不觉有了变化,渐渐把这里当成了家,愿意住一生一世的家!
临近正午,她从宫中一回来,就听说宋蔓蔓已在会客厅久候。
看妹妹的气色不大好,宋暖暖便问:
“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一个月吗,怎么过来了,嫡母欺负你了吗?”
她不想再回宋家,但每隔两、三天,就会遣人过去一趟,给小产的妹妹送些补品点心。
“欺负倒没有,爹和嫡母如今对我很好”,宋蔓蔓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焦黄的小脸干干瘦瘦,更显苦相:
“五姐,爹听别人说,郡王妃的娘家算国戚,父兄还能得官职,是真的吗?”
宋暖暖和宋双成,是宋家最有出息的两个人。
可他们都不想搭理混蛋亲戚,只愿照顾宋蔓蔓。
宋渣爹与恶嫡母,连郡王府的门都进不来。
宋蔓蔓现在是宋家攀高枝的重要桥梁,恶亲戚自然不敢轻易欺负她!
宋暖暖才不会成全渣爹的白日梦:
“因为我出身不好,所以陛下不会给我娘家人官职,让混蛋老爹死了这条心吧!”
可宋蔓蔓受老爹之托,想劝姐姐多多照顾娘家:
“五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爹和大哥谋个体面的官职,就像帮二哥那样…”
“蔓蔓!”宋暖暖立即拉下了脸,依旧坚守原则:
“二哥的官职,是人家自己用命拼来的,我没帮一点忙。
爹和大哥那种人渣,没权没势都恶事做尽,入了官场定会闯出大祸!
他们给不了我体面,只会给我惹麻烦,你把话带回去,我已和宋家断绝关系,他们休想从我身上捞到任何好处!”
宋蔓蔓还不死心:“五姐,你不要这么绝情嘛,娘家毕竟是你的依靠…”
“蔓蔓,你别傻了!”宋暖暖好想给妹妹补补脑子:
“从前爹和嫡母对你有多狠,你都忘了吗,他们根本靠不住!
等你身子好一点,也别待在宋家了,继续回杜家药坊做事吧,我和玉盘姐说一声,你可以住在她那里。
你本就懂一些药理,在药坊多学些本事,这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宋蔓蔓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学医药毫无意义,眼睛一红,泪珠差点掉了下来:
“女子嫁什么人,就是什么命,我之前选错了男人,才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五姐,你能不能帮我物色一门好亲事,我不求像你这么富贵,只要丰衣足食便好!”
尽管经历了一段极其失败的婚姻,但她并未丧失希望。
她如今是郡王妃的妹妹,二哥宋双成也有官职,等于两重光环加身。
和离与小产,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趁着年轻找个好归宿,才是当务之急!
妹妹的话,让宋暖暖颇为无语。
蔓蔓能走出情伤,是一件好事。
可速度快到这种地步,未免有点吓人。
而且古代婚嫁,男女双方会相互打听品行。
蔓蔓和高大勇私会加私奔,是身败名裂的丑事,她很难嫁入清清白白的好人家。
宋暖暖劝道:“你先把身体养好,终身大事急不得,过一阵子再谋划吧。”
正说着,下人来报,说北安伯府三公子携妻元氏前来,郡王让她尽快过去。
郡王和三公子林实交情浅淡,那两口子突然跑来,到底有何贵干?
宋暖暖派人把蔓蔓送了回去,一踏入修远斋,便听到郡王说:
“我府里没什么好茶,这是阳羡雪芽,将就喝吧。”
一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宋暖暖便心知肚明,郡王是在帮她报仇。
腹黑郡王,不愧是你!
“三堂兄、三堂嫂,有失远迎。”宋暖暖克制情绪,上前行礼。
外表似纯情小白花的她,阴阳怪气的功力非同一般:
“郡王有所不知,三堂嫂不喜阳羡雪芽这样寒酸的茶。
只有名茶碧螺春,才配得上三堂嫂的身份,可惜府里没有,我这就让人出去采买,万万不能怠慢了三堂嫂!”
林实压根儿不了解阳羡雪芽的纠葛,满面堆笑道:
“弟妹不必如此客气,阿寒是林家最有品味的人,他中意的茶,定是世间仙品,比碧螺春好千倍万倍!
听说弟妹常常进宫,为陛下与太后治病,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家父近来身体抱恙,弟妹若是有空,就来府上为他诊诊脉吧!”
林实长得还算不错,但不知为何,明明是勋贵之后,但言谈举止中,却透着一股市侩的俗气。
“还是请太医为伯父诊治吧”,林寒的报仇行动仍未结束,他用最优雅的仪态,骂最含蓄的脏话:
“大堂兄葬礼时,有一个舌头比命长的恶妇胡言乱语,说宋氏不能传宗接代,冷嘲热讽让她过继子嗣。
贵府的大门,我们夫妇可不敢再登,天知道蛇蝎恶妇会乱嚼什么舌根!”
这一刻,宋暖暖只想送上热烈的掌声——
郡王实乃宝藏男孩,明明长着一张霁月清风的脸,却有一张骂街高手的嘴。
舌头比命长的恶妇,如此有新意的骂人词,亏他想的出来!
可是,如此露骨地贬损堂嫂,真的好吗?
元氏的老爹,可是户部尚书,正二品大员,皇帝的钱袋子。
这样的实权派大官,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必定不小。
郡王这么做,不怕元家给他暗中使绊子吗!
“居然有这等事!”林实愤然拍桌,一副正义之士的模样:
“弟妹,那贱嘴贱舌的恶妇是谁,你告诉三堂兄,我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宋暖暖看出,他不是明知故问,而是切切实实的一无所知。
这对夫妻,日常都不交流的吗?
老婆干的好事,他咋啥啥都不知道!
宋暖暖也是损界天后,她没有明说,而是故意问元氏:
“那日亲戚太多,我想不起是谁讲的,三堂嫂还记得吗?”
元氏一言不发,专注变脸——
她的脸色,从铁青,变为绛紫,这时已成为五彩斑斓的黑!
此刻,她无法继续沉默,但也不能如实回答,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父亲和豫王的事,郡王听说了吗?”
林寒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卧床养病,朝中的事,一概不知。”
“哎呀,我岳父出大事了!”林实绕够了弯子,开始讲重点:
“不知怎的,陛下突然追究起了北疆军费的事,说五年前军服和兵器的花费有问题。
那批东西,是豫王筹措的,现下出了事,他却把责任通通推给我岳父!
陛下如今大发雷霆,有传言说,我岳父的官位可能不保。
阿寒,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可得想想办法,在陛下面前为我岳父美言几句!”
他与妻子元氏的感情,早已寡淡如水,相看两相厌。
但他在户部任主事,岳父是他的大靠山。
若岳父倒了台,他的肥差岗位必定不保!
宋暖暖这才知晓,那日皇帝痛骂豫王和元尚书,事情竟如此严重。
“怎么会这样”,林寒演戏一流,仿佛从未听说过此事:
“人人皆知,元尚书是豫王的左膀兼右臂,豫王怎么舍得挥刀斩断两条膀臂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眼下我们连豫王府的门都进不去了!”元氏忧心父亲,情绪难免激动:
“豫王好狠的心,为求自保,根本不顾我父亲的死活!
郡王,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能不帮忙啊!”
宋暖暖只想呵呵,此人攀关系的词,实在太过牵强。
郡王和元家鲜有交往,无论红事白事,还是逢年过节,从不互邀送礼。
元家得势或倒台,与郡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对对对!”为保住岳父的官位,林实动了另换阵营的念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寒,咱哥俩说点掏心窝子的大实话。
陛下再度让庆王辅理国事,摆明了要扶持庆王做太子,我岳父先前依附豫王,真真是失策!
阿寒,你与庆王交情匪浅,赶紧帮我们牵个线、搭个桥吧!”
说着,他起身凑到郡王堂弟身边,神秘兮兮地继续说:
“不瞒你说,我岳父知道不少豫王的秘密,只要庆王愿意保他,定会一字不落地如实相告!”
他相信,有郡王和庆王两大人物保驾护航,他岳父必会平安无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岳父垮了台,他自己也能有条退路。
宋暖暖暗自撇嘴,心想——
这厮一脸浅薄的小聪明相,一看就是权谋争斗中的炮灰角色。
他岳父的破事,郡王才不会搭理!
哪知下一秒,郡王却说:
“亲戚一场,我自该帮忙,这就派人去庆王府上,请他前来小聚!”
宋暖暖分外诧异,郡王是疯了吗?
他在瞎搞什么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