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光阴,溪水还在流,鬼魅林里百鬼是不是还在,夜叉的话当不得真,不过是一句戏言,谢寒知以为只有他机缘巧合下当了真,如今看来两人都当了真。
全然没了刚才的陌生,谢寒知与慕知相视一笑,久别重逢仅仅只是一面之缘的朋友。时间只追赶谢寒知,让他的容貌由七岁孩童变成了长平城的少年。
一时,两人就像老友,又回到了当初的感觉,谢寒知拿出扇子,握在手中,站得笔直,一身黑衣,不像盗贼,像侠客,低笑道:
“想不到我们都改了名字。”
慕知走到废宅庭院靠墙的一棵已经枯萎的桂花树下,桂花树下一块木板半垂在地,另一边由一条破旧的绳子,苟延残喘地钓着那块木板,慕知的影子印在枯叶上。
手足纤长,慕知一步步走向那暗角,谢寒知寻着她的目光道:
“天色已晚,你家住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慕知嘴角溢出轻轻的笑意道:
“这话你对我说似乎不合适,毕竟我不算是个人类。”
谢寒知眼睛暗淡一分,很快走到慕知身旁道:
“此次夜访朱府,你如何能去的?朱家招亲,天下首富,专选修士,”
说着,话锋一转:
“你的胆子我是承认的,天下名士皆在,你也能闯,我还是低估你了。”
慕知甩出披帛,飘带延长,将木板另一端也挂在枯树上,又擦净上面的灰,成了个秋千,一上一下,慕知坐在秋千上一前一后摇晃着,神色专注地听着谢寒知的话:
“还是说,朱家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觉得,你可以把你脸上那块布取下了,”谢寒知说得认真,不想,慕知来了这一句。
脸一红,谢寒知将布取下,慕知一脸欣赏,公子如玉,十二年前的小孩没长残,此等容貌,不论是在凡间还是冥界,慕知都极少见到,
“朱府里的人确实各个法术高超,不过,合起伙来还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想看一看,我那个要参加招亲的人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
“你不是修士,为何也来凑热闹?”
身上的香味淡了几分,谢寒知逐渐沉静,低语道:
“我来是要找出真相。”
“真相?”
“不瞒你说,那朱大小姐,原与我有婚约,不过,一月前,她破门退婚,如今又重新招亲,我想知道, 她退婚的缘由。”
朱家退婚的事,慕知也有听说,只是没想到朱辰砂退婚的对象是谢寒知,拒绝这样的绝色,要去找那些修士,就是这场招亲,也都透着诡异。
修士大多不愿与凡人成亲,可修士多出自世家,世族之间,各方势力为稳固,也多有往来,这又导致修士里参杂凡人也多,凡人的寿命也逐渐加长,至今可查,活得最久的人类有一千零五岁的塞翁。
不过,现在普通人,普遍也只能活到三百岁以下,寿命更是越来越短,纯正修士可以说屈指可数,少之又少。
朱家又是世族大家,财富遍天下,时局动荡,尤其是江岸与赵秀两人,最为突出。
杂草之前,是坐在秋千上摇晃的慕知,天还有些冷,冬日已过,初春临近,风也不算刺骨,也能冷透人身上的皮囊。
“原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要去与那些修士争个朱家女婿当当。”
那声音传来,谢寒知身上的凉意也少了一些道:
“婚姻之事,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大事,被退婚并无大事,只是朱大小姐,设计我于人前出糗,让我娘终日信神,却害苦我嫂子,被那假神仙,说我嫂子是灾星。”
说出的话,隐约能感到一些无奈,慕知听后道:
“朱家退婚,我也有耳闻,传言,男方骗婚,身有残疾,鬼魅缠身,邪祟入体,未婚夫更是碰不得女人,凡是碰过的女人,女人身上红疹遍布全身,还会给家里带来灾难。”
谢寒知握紧折扇,沉沉道:
“还说,我哥就是因此丧命,说我是灾星在世,我无言反驳,可我娘将这些事都归于我嫂子身上,她不忍责怪我,所以只能去怪嫂子。”
即使是在朦胧月光下,谢寒知那团黑影,也显得格外落寞,慕知脚尖抵在地面杂草枯叶上,老桂花树上嘎吱声响随即停下,
“所以你要找真相?”
于黑夜中,谢寒知目光坚定:“是!”
“是为你嫂子找真相?还是为自己?”
“我有什么真相可找呢?”
怎么还能为他找真相呢,他没有什么损害。
“你不是灾星,那些你碰过的女人,全身长满红疹是有缘由的,不是一个灾星就能说通的,你没怀疑过吗?”
谢寒知摇头苦笑道:
“人生来就有身份,我不过是多了个灾星的身份,何况这个身份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听得谢寒知话语真诚,那苦笑的语气,也是在想慕知不该有刚才的想法,慕知淡淡道:
“你不在乎名声吗?”
“不在乎!”
“那你在乎你嫂子与你的名声吗?”
“不……”还未说出口,谢寒知沉默了。
“她是个好女子,不该沾上与我一样的名声,那日,朱辰砂找来的女子,我并未碰过她,何况我碰女子,要碰到肌肤,当日,我们隔了几层衣物,她全身长满红疹,几句话的功夫,红疹化脓,腥臭无比。这不是我碰她该有的状况,后来,我娘来碰我,她的症状,也只是全身起红疹,第二日便恢复了。”
“那朱辰砂却说,我娘与我血脉相连,都会如此,如果她与我结亲,后果不堪设想。”
慕知低头沉思道:
“这与你那嫂子又有何关系呢?”
谢寒知脸一青道:
“我碰到她,她不会有异常。我娘亲便觉得,是她带来的邪灵,住进了我的身体。”
“我这症状,也是在她与我哥成亲几日后,我才有的,不过,我并不觉得与她有关,若真有关,第一个人应该是我哥才对,何况那时,我从未见过她。”
还要再说时,一阵笑声传来,顽童奸邪咯咯笑着,一边笑一边数数:
“桂花香,一钱!”
“手二钱!”
“眼,无价!”
“咯咯咯咯”
“短命鬼,只需换头钱!”
“眼无价!”
“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