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园内,茶花初开,朵朵艳,慕知折下一朵,插在头上,对着垂柳下的小池塘左右对照,瞅一眼月色道:
“失约了,可惜了小白客栈的风雪酿。”
淡黄身影蹲成一团,头抵在柳树主干上,竟有些疲倦。
窸窣声打断慕知的沉思,跟随那道影子而去,那影子进了这茶园正中央的院子,若是别人,慕知可能不感兴趣,可这人又是房葵,她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一进那屋子,一个女子背对着慕知,慕知见那女子的背影,转身抬脚欲走,门刷一下便关上,慕知扶额小声道:
“上当了!”
那女子身穿紫袍子,金色腰带,头上金冠用红玉点缀,细小圆润的粉珠子整齐地列在她胸前,端妍庄重,悠悠开口道:
“许久不见,慕知!”
幽幽烛光下,慕知避开女子温柔的眼神,低头不去看她,女子却缓缓上前,为慕知整理头上凌乱的头发,顺便山茶花摘下,从自己头上摘下一枚金钗,茶在慕知头上,然后抬起慕知的脸,这才满意地笑了。
现在慕知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了,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若不是她带祝时卿离开,也许祝时卿与她已经成亲。
自以为天下之事,慕知都不惧怕,手攥紧衣衫,揉搓着,深吸一口气道:
“你要找祝时卿,就自己去找,我不知道。”
朱辰砂的手轻轻刮了一下慕知的额头,浅笑道:
“他,我会自己去找。”
“不过,”朱辰砂收回手,声音冷冷道:“今日我要见的就是你。”
“见我?”慕知一听是见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扬起头道:“见我干什么?”
朱辰砂见慕知笑得明媚,她记得第一次见慕知时,她被困海上盗贼拦截,慕知与祝时卿坐在小船上,飘在汪洋大海上,慕知一人飞来,将那些盗贼人扔到水里,救下她们一行人后,慕知笑得张扬。
也是在那时,朱辰砂喜欢上了那个在为慕知弹琴助兴的人,那人的琴音,有击退百师的气势,也有冬日余乐偶得清闲的瞬间,那时,她以为他二人是一对眷侣。
朱辰砂邀请两人一起出行,每日清晨,全船的人都会被他的琴音吵醒,朱辰砂气冲冲地要去理论,可一见到他,风撩起他的发丝,坐在船沿,有说不清地寂寞,也忘了她来时的目的,沉醉在他的琴音中。
隐去心里的情绪,朱辰砂却也笑不出来了,侧脸对着绣有白菊花的屏风道:
“你毁了朱家逃春画。”
听不出情绪,似乎被毁的不是她朱家的东西,倒像是别人家的物件,慕知抱着手,绕圈在这屋子里走着,“所以呢?要我赔!”
走到一盏烛台前,看到一幅画有墨竹的画,画上竹子歪在一边,“可号令百仙的朱家,竟在这里没设阵法,阵法我能重新给你弄好,可我不想弄。”
竹之坚韧,慕知居然在这幅画上看到竹也有凋败的趋势。
朱辰砂跟在慕知身后,慕知又走到一幅只画一只手的画,画上的手里拿着两朵菊花,菊花上掉落几滴水,落在小谭深处,慕知上前细看,还能在这只手上看到金色丝线:
“以线作画,这幅画当真好看,不愧是天下第一丹青人,看起来应该是最近才画的,用这烛火烤,颜色反而越烤越深。”
听慕知说画,朱辰砂只是淡淡道:“好眼力,现在这画还未显现全图,到时这手的颜色会变色,变成那条线的颜色,先成金色,再变成红色。”
“你若要看画,往后有的是时间,我找你,并非是要你赔我画,只是想让你交出我朱家之宝,鬼灵果!”
在说鬼灵果时,朱辰砂言语加重,慕知饶有兴趣地回头,看着朱辰砂道:“我若不给,你当如何?”
“我自不能对你如何,你并非凡间人,可你也有担忧与害怕的人。”
慕知不以为意,听着朱辰砂的下文:
“祝时卿和房葵,这两个人,你不能同时护得住。”
听到这里,慕知脸上的笑容不再,手一指,画上的手,开始变异,肤色掉落,金色显现,很快出现一双红色的手,接着,红色颜料脱落,掉在烛台上,发出辟啦声,很快化作一团烟雾消散。
朱辰砂心下一惊,嘴角有些抽搐,却还是道:“我知你不喜威胁,这鬼灵果本是我朱家之物,你给我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虽法力高强,就算我这府中所有修士,都奈何不得你分毫……”
慕知不再想与她说话,着急道:“停!鬼灵果不在我身上,你朱家的逃春图毁了,说明你妹妹也该放出来了。”
“你还是早点去接你妹妹出来吧,好好看着她,免得她到时随便见到一个人,就心甘情愿把鬼灵果送给别人。”
“什么意思?”
朱辰砂不明所以,慕知才给她讲明刚才之事,朱辰砂急忙要走,走到门口,又顿住问:“你为何不夺这鬼灵果,鬼灵果可号令百鬼,也能长生不老。”
“你想我夺?那我拿走了你可别后悔。”
“……”对面的人一阵沉默。
慕知开口道:“我有个条件,这次比赛,让祝时卿赢,若答应了,我帮你妹妹的果子取出,还保她性命无忧。”
朱辰砂立即抬眼看向慕知,今日意外之喜实在是有点多,都是慕知给的:“你居然会让他赢,是他想赢吗?”
这是朱辰砂想知道的,若是慕知想祝时卿赢,那意义对朱辰砂来说就完全不一样。
慕知想到那日祝时卿问说,参加朱辰砂的招亲是体验另一种感情,还问了她一句他赢的把握,字字清晰道:
“他自己想赢。”
朱辰砂一阵欣喜,竟然呆在原地,脸色微红,还有些不知所措,慕知见她模样,心里酸酸的,再留下也只会添烦恼,索性离开,在临走前说了一句:
“记住,你若要得鬼灵果,只有你妹妹心甘情愿给才能得。”
朱辰砂听后,道:“好,只要祝时卿人肯来,那我就让他赢!”
一时还沉浸在喜悦中,慕知的话飘在朱辰砂耳里,宛如微风,时间稍微一动,就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