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拎包模式,迅速成为了渠道部的金字招牌。
各地经销商纷纷模仿,从bJ到广东,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做拎包。甚至有地方的经销商特地跑来潘修礼的区域做拎包,就是看中了他的成功。
拎包,是一个新起的模式,能够在特定区域起到排斥同行的作用。比如,一个新交房的楼盘,合作拎包后就会不让同行进来开展业务,只要你有签单的能力,有多少单子就可以吃多少单子。
任何一个模式都是在初起时利润空间巨大,到了后期往往面临着经营成本的抬高。
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内部的政策又开始做了调整。公司觉得拎包是个好模式,能够快速挣钱,比自己单纯地卖材料强多了。于是,公司做了一个无耻的决定:渠道经理去做拎包,而且是跟公司合伙干。
这个决定的背后隐隐透露着当年阿米巴的影子,也就是公司不承担经营成本,而让渠道经理以创业的名义去分担部分甚至全部成本,而所签的单则先给公司。
这样的模式让潘修礼感觉很熟悉,有些直销的味道,也有些阿米巴的影子,甚至还有吸血鬼的灵魂。
当公司发布这个决定时,大部分渠道经理响应了这个号召,而潘修礼则做了少数派:去维护经销商。
潘修礼的这个决定,看似保守,实则最为明智。后续的实际情况验证了他的想法。渠道经理要么挣不到钱离开了公司,要么挣到钱离开了公司,如此折腾下来,渠道部的人越来越少,甚至于都要解散了。
在这个时候,公司又做了人事调整:新任命了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硅藻泥的人担任渠道部经理。
这个人叫王振,是个胖胖的笑面虎,表情里带着一些贱兮兮。
他给潘修礼的感觉就像是一条鲶鱼,不但抓不住它,还搞的一手粘液。
他来渠道部后,做了很多改革,主要目的是清楚那些“不忠心”的经销商,只要有用别家货的经销商、提货量不足的经销商都要砍掉或者不再帮扶。
在这个时候,渠道部出货量排名第一的是湖南区域,第二的是山东区域。王振的决定是撤掉山东区域,把力量调到南方来。
这触及了潘修礼的逆鳞,因为如果去南方,他就没有太多机会回济南了,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王振觉得难以驯服潘修礼,便解除了他的大区经理职务,试图逼迫他辞职。
潘修礼很清楚,就这样辞职了,对于自己太不公平,也会让王振太过嚣张。
他没有辞职,而是顺着王振的意思去了广州。
此时的硅藻泥公司,已然放弃了湖南本部,转而搬到了广州。硅藻泥公司硬生生地从一个湖南企业变成了广东企业。
至于为什么要从湖南搬到广东来,尹老板的说法是“长沙太慵懒,没有积极进取的精神,创业还要去广东”。
其实,长沙也好,广州也好,对潘修礼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问题是不能取消山东区域。
如今,王振取消了山东区域,无论这个决定是公司的决定还是他个人催促公司做的决定,都伤害了潘修礼。
潘修礼决定屈从公司的决定,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潘修礼在王振取消山东区域时与他闹了很大的别扭,所有人都认为潘修礼会辞职,也都知道他的底线是守住山东区域,可他却隐忍了下来。
潘修礼来到了广州,住进了公司在城中村的宿舍,又去公司报了到。
王振没有想到潘修礼会来广州,因此也不知道该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工作,只得让他先调查广州所有的地产商情况。
两天后,王振给潘修礼一个任务,去番禺负责拎包。
番禺离广州市区很远,一个人去做拎包,难度很大。
潘修礼知道这是王振给他出难题,如果做成了,那可以作为公司的样板,功劳是王振的;如果做不成,那就是他做工作不力。
潘修礼不想让自己在拎包上失败,他每天花费两个小时挤地铁,然后去尽心尽力地跑业务。可是,广州地区的人大多数说粤语,而硅藻泥又没有独立的样板间,只是依附于衣柜厂家,这就让潘修礼束缚起了手脚。
语言沟通不畅,产品展示几乎没有。
潘修礼一连多天都没有谈到客户,而王振给自己的招商任务和出货任务都没有减少。
潘修礼意识到,在广州待得越久,自己就会越被动。王振会拿出各种理由来不让自己挣钱,他必须想办法去挣钱。
考虑了一天后,潘修礼决定跟王振摊牌:他要做山东地区的总代,所有新开发的经销商必须在他这里进货,他要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这样的提议对公司来说是一件好事:免费获得了一个招商经理,而且还能招到商、出得了货。
可王振却拒绝了,他的说辞是渠道部他说了算,说不行就不行。
“看来,他是在跟我置气,觉得自己吃了亏。意图让我辞职的事没有得逞,现在我要辞职了,他又不想轻易放过我。”
潘修礼是这样想的,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决心要报复王振。
在公司内部,报复一个是自己上司的人很难,可是出了公司,那就有办法了。
这一年的十二月十八日是潘修礼的生日,也是他离开硅藻泥公司的日子。
他请渠道部的同事一起吃了饭,然后又与大家道别,最后坐上了回山东的车。
在车上,潘修礼向广州劳动局举报了硅藻泥公司不给自己买社保的事。
按照相关法律,用人单位要给劳动者买社保的,这个是强制性规定,即使劳动者明确放弃社保也是不行的。
当初入职时,潘修礼考虑到在异地交社保的不方便,于是放弃了社保。
硅藻泥公司初到广州,如果在这时被劳动局盯上,却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公司接到劳动局电话也很紧张,分管人事的副总正好是徐总,他赶紧打来电话:“兄弟,你离开公司也不说一声?是不是没把我当自己人?你还是我的人来,怎么离开也不说一声。”
潘修礼听了,觉得徐总客套成分远大于关心成分,但是他有这些话总比没有强。
一番交涉下来,潘修礼放弃了社保,只让公司把承诺给自己的两个月提成补上,又让王振把上次吃饭的二百块钱付上,而且这二百块钱不要公司的钱,就要他自己出。
潘修礼这样做,就是要担心王振,让公司高层知道王振的为人。
公司当然照做,至于补偿的钱是不是王振出的,这个不得而知,但是通过这件事,相信王振一定会有所收敛。
潘修礼路过长沙时下了车,他要再看看长沙,也要看看此时刚结婚的罗艳。
罗艳还是抽空来了,而且还记着他的生日,给他准备了生日蛋糕。
潘修礼被王振欺负的委屈随着讨薪成功去了一半,现在又被罗艳的温情包围着,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两人在湘江边看着烟花吃了蛋糕,没有太多的话语,没有太多的动作,两人也不似从前那般亲热,可他们却觉得此时此刻很好。
夜色很快到来,罗艳还是离开了,没有不舍,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潘修礼强装微笑,他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他知道离别总是常态,他更知道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潘修礼想了好多,他有些睡不着,但还不至于失眠。他回顾自己这两年来在硅藻泥公司的付出,精彩而没有遗憾,自己一直在拼搏,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过程却是终身难忘,在硅藻泥公司,自己的事迹也必将流传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潘修礼就退了房,他要赶回山东的车。
罗艳说要来送他的。
可潘修礼知道一个处于新婚期的女子自由是多么难得,因此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就在潘修礼走出酒店的那一刻,罗艳头带白色圆帽、身着白色毛衣、脚蹬黑色靴子、腰挎绿色包地出现了。
她的眼里有光,脸上有笑,肢体动作轻盈而欢快,像个无忧无虑的青春期女孩子一般。
“这是给我展现最初相遇的样子。”
潘修礼一阵激动,拉着手提箱快步来到她的面前:“你还是来了!”
“嗯,我来了,作为长沙的主人,我一定要欢送客人的。”
“嗯,这地主之谊做得很好。”
“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你面前,难道就不能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吗?”
罗艳眨巴着有光的带有长睫毛的大眼睛问道。
她的皮肤白皙而透亮,映衬地眼睛更加清澈;她的眼睛灵动而闪光,彰显地皮肤更加红润。
斯时斯景,除了那些挂在墙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不心动的。
“在这里?”潘修礼望了望人来人往的大街,担心地说道,“女神,这在你家附近,而你又新婚,我不希望给你留下麻烦……”
他的话还没说完,罗艳早已主动向前,踮起脚尖,抱住潘修礼的双肩,又给他的右脸一个香吻。
潘修礼愣住了,这一吻出乎意料,竟让他有了要带罗艳回山东的冲动。
他的手扔下了行李箱,紧紧抱住罗艳,就要说出“我要娶你”的话来。
罗艳却突然用力推开他。
潘修礼以为她碰到了熟人,遂赶紧送来了手,任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小傻瓜,”罗艳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你我都是扯证的人来,别再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来。以后,欢迎你常来长沙。”
说完,她伸出了右手。
潘修礼笑笑,也伸出了右手。
两人轻轻握手,又旋即分开。
“也欢迎你来济南,我给你当免费导游。”
潘修礼说着,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擅长以笑示人的他,居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假笑。
“这里距离公交车站还有两站地,我送送你吧。”
“那就有劳了。”
两人肩并肩走着,却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们谈了很多,硅藻泥业务、未来发展、家庭等等。
这两站路挺远,可再远的路也有尽头,很快,就到了站点。
“我要走了,”潘修礼望着即将进站的公交车,“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就把公交卡送你留个纪念吧。”
说着,他掏出了一个钥匙扣带着的圆形小卡片,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黄色小老虎。
不待罗艳反应过来,潘修礼已经将那个公交卡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快速上了车,然后麻利地坐下,又挥手告了别。
罗艳见潘修礼走了,紧追了几步公交车,又停了下来,望着他的背影发起呆来。
潘修礼看得到,罗艳在自己离开的那一刻,眼里的光和全身的气质瞬时消失了,似乎是丢了灵魂一般。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下车,他也不愿意下车,离合悲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我走了,快回去吧,答应我,开心生活,快乐工作。”
公交车转了一个弯,罗艳便再也看不到了。潘修礼随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然后闭上眼睛,任由思绪胡乱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