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我的任务就是躺在炕上好好休息,铁蛋在旁边拿着木板和炭笔,学写当天教的字,我翻看着赵小四给的几本书,里面竟然有一本儿游记,讲的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之类,对此我很有兴趣,平时都拿它来解闷。
二栓则是每天给我砸娘家大哥送来的山核桃,这山核桃个小,皮厚,很不好剥,二栓正好拿来打发时间,找个石头砸开,一粒一粒剥出来,方便我随时取用。
老四媳妇很好奇我们屋天天干啥呢,老是咚咚的声音,还专门过来瞧瞧,看见二栓在砸核桃,便酸酸地说了一句:“二嫂,你好有福气。”走之前还顺了我一把核桃仁。
这天,我正看到那本游记有意思的地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突然感觉肚子里动了一下,那是什么感觉?
有些像是肠子在蠕动,又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还像是小鱼在吐泡泡,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感觉,觉得特别新奇,便哎呀一声叫出来。
二栓赶紧放下手里的核桃:“怎么了?媳妇,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李郎中过来看看?”这么个死心眼,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请郎中。
“我没事,只是肚子动了一下。”
“肚子动了一下,还说没事?”
“是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
二栓和铁蛋也觉得奇怪,都盯着我的肚子瞧,想看看里面的孩子怎么动。二栓把手放在我隆起的肚子上:“臭小子,我是你爹。”
不知道是不是胎儿有了感应,又动了一下,二栓高兴极了:“真的动了,他知道我是他爹。”
这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自从出现了胎动,我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个小生命和我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铁蛋也感到很惊奇,虽然平时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我怕引起他什么不好的触动,便对他说:“铁蛋,以后又多一个人叫你哥哥了,像小宝一样的小弟弟叫你哥哥?”
“小宝从来没有叫过我哥哥。”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小宝过了年也3岁了,只会喊爹娘爷奶,幸亏这些天跟着一块瞎读,时不时地嘴里蹦出几个字。
我忽然意识到老赵家的这几个孩子乖巧得不像话。
盼弟整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娘屁股后面,大妞、二妞整天只知道蒙头干活。
小宝是他娘天天抱着,在现代3岁的孩子那也是该上幼儿园的了,还天天腻在他娘怀里,也不排除是老四媳妇想偷懒,以孩子为借口不想干活。
铁蛋过年就7岁了,搁现在也算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整天圈在屋里。再加上农村人比较含蓄,不会直接表达感情,几个孩子少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这可不行,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的样。
我拿着铁蛋没人一起玩的借口,我也比较闷得慌的原因,将大妞、二妞和盼弟拐进了我屋里。
铁蛋还抱怨说:“谁愿意跟她们一堆丫头片子玩,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的。”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小屁孩,在家里谁会笑话你?”
我问他们长大了都想干什么呀?
大妞说,她长大以后要帮她娘干更多的活。
二妞说,她长大了要找个有钱的婆家,像族长家媳妇一样。
铁蛋说,他长大了要像四叔一样当个酒楼的小伙计,这样能挣好多银子。
盼弟说,她长大了要生个儿子。
唉,为啥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要不你得陷入:长大之后放羊,放羊之后赚钱,赚了钱娶媳妇,娶了媳妇生娃,娃长大了再放羊的循环当中,听起来多么的悲哀。
我将游记上的故事转化成大白话讲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广,花儿还有绿色的,鱼能发出婴儿般的哭声,他们也都感到很新奇,不管以后能不能改变他们既定的命运,起码让他们不再无知。
我还会时不时地提些问题,一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回答,我都适时鼓励,大妞你说的真好,二妞你的想法不错,盼弟你很有进步,下次回答的声音再大一点就更好了。
铁蛋很聪明,在我的启发下,思想跳跃的很快,有时还会反问:“为什么南边特别热,北边特别冷。”
好几次我都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只能说:“这些问题等你以后自己找出答案,读书是获取知识最重要的捷径,所以你们要好好好认字。”
慢慢地,孩子们的天性逐渐被激发出来,我们屋里经常会有欢声笑语。
有时我还教他们数数,教他们10以内的加减法。
我对女孩子们说:“要是你们奶让你们去买鸡蛋,一个鸡蛋2文钱,那3个鸡蛋,该给你几文钱。虽然我们用不着考秀才,但知识都是有用的,多多学习没有坏处。”
小花知道了,也过来了,一边做针线,一边听我们说话。她说:“二嫂讲得真有趣,听了长知识。”
后来老四媳妇也知道了,将小宝也送过来,美其名曰小宝得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顿时我们屋成了孩子的天地。
正月十五镇上晚上有灯会,老四两口子还想去看花灯,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允许去:“前些日子财神庙庙会你们就逛了一天。这次晚上要去看花灯,难道你们还想住在镇上不成?那得花多少钱,不许去?”
这个年就这样过了。
正月十六,镇上的如意酒楼开业了,赵小四便回去继续当他的伙计,谁知道早上走的,下午就回来了。原来是给我送信:“二嫂,掌柜的说,他想再要一些花椒粉,让明天给送过去。”
赵小四又对他娘说:“娘,亏得你昨天没有同意让我们去看花灯,昨晚镇上出事了。那新来的蔡县令家的公子,竟然在灯会上调戏良家妇女,逼得那姑娘跳了河,闹出了人命。那姑娘的爹娘抬着尸体现在还在衙门门口跪着呢。”
老太太也一阵后怕:“这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他爹是县令大老爷,这去哪伸冤啊?”
还伸冤呢,估计最后也是拿点银子随便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