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数据涌入大脑，这种感觉很难用文字去表述。
身体上的不适就不说了，这是最直观的。
脑内的感觉最难表述清楚，大概就像是有人在喂你吃记忆面包，你明明已经很撑了，但却没办法拒绝，只能不停地吃吃吃，直到撑爆你的脑袋。
汤英卓将接收到的信息被快速分类，然后通过神经网膜和细胞进行过滤，有些信息根本来不及进行查看，只能放进储存区域...一边过滤，一边翻看。
一心三用？
不，他至少同时做到了一心二十用。
但这还远远不够，人脑就是无法处理这么庞大的信息，神经递质的传输速度并没有这么快，有时候反应都需要0.1秒的时间，而且人还会感到疲惫。
他的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皮肤组织都开始变得苍老起来。
过度开发脑域、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副作用如此直观突兀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有人捂嘴痛哭。
汤英卓还在咬牙硬撑。
他很清楚，如果他顶不住了，但泽号就无了，但泽星系也就没希望了。
他并不是但泽星域的人， 作为外来者，他本不需要拥有这般自我奉献的精神，但事实上他就是难以割舍。
好像不知不觉就扛起了保护但泽、光复但泽的重任....
徐丽丽咬紧牙关，一把扯下了信息接收系统的端口。
如瀑布般的数据陡然停止了输入，汤英卓瞬间脱力，栽倒在地。
军医冲上去给他扎了一针精神力稳定剂和基因修复液，勉强抑制住了他的老化过程。
“太可怕了...”有人低喃。
徐丽丽抱住他，双眸含泪：“还能撑住吗？”
汤英卓看了她一眼，眼神苍老疲惫，表情冷漠得根本不像是个人，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心痛瞬间席卷徐丽丽的全身。
把人脑当智脑使用，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就是会在现实世界与数据世界迷失。
徐丽丽全身都在发颤，她贴上汤英卓的前额，语气带着凶狠：“汤英卓，你是汤英卓，联盟第一军事学院最有前途的指挥官，是但泽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舰长，你不能忘记自己是谁，如果你忘了，我现在就把你咬死！”
汤英卓瞳孔微扩。
他眨了眨眼，对周围世界有了一点反应。
徐丽丽摸了摸他的脸，心一横，直接吻了上去：“汤英卓，你给我回来！”
汤英卓浑身一颤。
现实世界的感官瞬间回归，感受到嘴唇上的柔软，他伸手将人推开，语气脱力中又带着些恼羞成怒道：“你疯了！”
徐丽丽被推倒在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着他又哭又笑。
汤英卓一愣，他看向周围泪眼婆娑盯着他的众人，突然明白了什么，表情微变，随后平静道：“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
“通道又出来了一波星兽！”
根本来不及感怀，徐丽丽三两下擦干眼泪，并说清楚情况，然后一把将旁侧的控制仪端口拖了过来，语气非常坚决：“虽然只是虫洞数据，但数据量依旧不小，如果一旦发现你迷失了，我会让这里的每个人都来吻你一次。”
汤英卓不由瞪大了双眼，看着徐丽丽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这是什么人间变态！？
徐丽丽跟着洛寸那斯太久了，已经完全被同化了吗！
舰船上众人亲眼见证汤英卓他从一个“机器人”向活人的转变，皆是心有余悸，他的副官率先响应：“我不介意向指挥官贡献出自己的初吻哦^^”
汤英卓脸色铁青地站起身：“都给老子滚。”
他从徐丽丽手里接过控制仪，眼神不屑：“就这么点东西能让我迷失？徐总这是看不起谁？”
看他这般自信，众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汤英卓把玩着手里的控制仪，朝徐丽丽勾了勾手：“过来。”
如果是平时，汤英卓要这么对徐丽丽说话，只会得到白眼一枚。但徐丽丽现在脑子里除了他根本装不下任何东西，身体异常听话地走了过去，在汤英卓身旁坐下。
汤英卓看了眼自己额顶突然变白的一撮头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嘴角微勾：“徐总待会可不要看入迷了。”
他将控制仪介入了舰船系统，双手放在链接台上，缓缓阖上双眼。
一阵微风拂过，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指挥官都是五官异常灵敏的人，他们感觉四周好像被笼罩进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精神力场中...
副官不由看向汤英卓，这一切应该和指挥官有关。
刚才的折磨也不是完全无用，汤英卓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掌握这艘舰船了，而且不仅如此，他对精神力的感应和运用还直接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你...”徐丽丽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围。
舰船内部的景象变了。
四周凭空出现了一条又一条明晰的蓝色时空线，逐渐汇聚成网，紧接着一颗又一颗行星显现，然后是恒星，最后是虫洞、以及一些不知名天体....
“这是...精神力投影！”
“天！传说中的技能真有人能做到啊！”
“太牛了吧！”
紧接着，一艘巨大的舰船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是第二艘。
众人嘴角的笑逐渐收敛，表情变得严肃。
是和平号和毁灭者号。
在卫星和恒星面前，这两艘舰船的体型十分渺小，但在精神力投影中，没人敢小觑它们，看着舰船周围密密麻麻又混乱扭曲的时空线光影，众人只觉胆寒。
和这两艘舰船相比，星兽通道的时空线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感谢总督，她其实已经把最大的危险源阻隔在外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只有这个想法。
“只有虫洞周围的信息怎么够呢，徐总可真是会难为我。”汤英卓突然出声。
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徐丽丽看着他的侧脸怔怔出神。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失去信息收集装置，只有虫洞坐标的但泽号就像一艘航行在大海上但失去指南针的游轮。
失去了全部的方向，只知道终点又有什么意义？
这本来是一个世纪难题，徐丽丽坐过来就是做好了和他一起通过最古老的测量方式进行定位的准备。
但汤英卓却跳过了这一难题。
舰船失去方向？
那就重新指定方向！
要做到这步，看似简单，实际非常困难！
这意味着汤英卓对但泽星系周围星空的相对关系已经烂熟于心！
他自己就已经完全可以做一个人形的导航仪！
“大发...”
“汤指记住了但泽星域的所有相对坐标！”
“真实的学霸总是能让人实际感受到来自生理上的压迫...”
“简直不敢深想汤指是怎么做到的，光是想想都感觉小脑要萎缩了...”
汤英卓闭着眼，但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微微一笑：“这还得感谢你们寸姐，要不是她让我在开学时候就面对了人生的滑铁卢，我也不会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刻苦了解但泽星系周围的情况。”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大乱斗的时候，汤英卓不就是栽在了信息网络上面么？
细说起来，里面还有徐丽丽的功劳。
“我一直在想，如果战争进入最后的阶段会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所有仪器都无法使用，那么该如何作战？”
无人回答。
这个课题对哪怕是对权威专家教授来说都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现代士兵已经太依赖于各种前端设备和仪器了。
紧接着，汤英卓就自己答道：“那就以自己为锚，以精神力为单位，丈量并绘制整个星系！届时星空中的一切皆是终点！”
他每说一句，徐丽丽的眼睛就亮一点，最后完全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