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梨再次见到了郑后,与从前不同,这次的主是礼梨。
郑后哭着抚摸她熟悉的脸庞:“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熟悉,原来你是姐姐的孩子。”
礼梨盯着憔悴的郑后,对这个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的姨母心中产生一阵不忍:“你不恨我吗,我亡了你夫君的国,还要杀了你的夫君和女儿。”
郑后摇摇头,自小太子死后,郑后老了很多,发间多了几缕白发:“本就是你和你哥哥的,是我没用,护不了姐姐和郑家。只是,可否看在我与你母亲一母同胞的份上,放过若儿,我知道她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她,毕竟是我的孩子。”
说着郑后已经跪下,瘦弱的身躯,坚持一位母亲的职责。
礼梨本就没想置他们于死地:“南若姐姐若是求生,我自然会放,姨母,你留下来陪我吧。”
郑后听见那声姨母瞬间泪目:“我何德何能应你这声姨母!二十年前我本就该随郑家而去,只是若儿她.…..现在终于可以去向姐姐和郑家请罪了!”
礼梨扶起郑后,郑后身形踉跄,虽然面容憔悴,仍能看见风华绝代之姿:“都说姨母和母亲长得很像,葭儿看见姨母感觉好像见到了母亲。”
郑后慈爱地抚摸着这个眉眼间都是姐姐影子的孩子:“郑家生三女,三女共一容,貌美似嫦娥,这是当年王流传的一句话。姐姐嫁给你的父皇,一生受尽宠爱,妹妹嫁给镇北候,一家和睦。虽然最后都被南明义亲手毁去,但她们都是幸福的。唯有我,煎熬一生,这也算报应。”
郑后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眼中一点生机都没有。礼梨知道,一个人若心死了,魂就不存在了。
“姨母决意如此,葭儿自会遵从姨母心愿。”
郑后突然回神,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葭儿!莫要将姨母和南明义葬在一起,更不要将我和郑家之人葬在一起,我没脸见他们!”
礼梨对着郑后点了点头:“姨母放心,葭儿会为你找一处世外之所,愿姨母下一世,快乐无忧。”
郑后死了,安静地吊死在房梁,她是笑着走的,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解脱了。
礼梨让宁维忠将郑后的骨灰带到松山,找一处向阳的山脉安葬。
南若选择和郑后一起归于尘土,她是郑后一生的牵挂。礼梨应了她,将她葬在郑后身侧。
至于南明义和他的孩子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礼梨让宁维忠将山西村的那两名疯狗病患带过来,让南明义以及南魅他们疯狂的撕咬,直至血尽而亡。
对于那些年纪小的公主,礼梨也没有放过,斩草不除根,就会像她与皇兄那般,成为未来的隐患。
而这些孽债,就由她替皇兄背。
她的皇兄,只管卸下满身仇恨,做他风光霁月的少年天子。
……
半月后。
王都初定,人心渐稳,许冽,不应该叫他南江。南江的登基大典,就定在三日后。
皇宫中早已没了血腥气,经过一场大洗礼,新入宫的宫人们井然有序的布置着一切,皇宫中繁花盛开,一片生机盎然。
朝堂中南明义的势力由刘作为出面,采取最强硬的手段,直接拔除。
后宫自然全部遣散,南明义所用宫人不再录用。
朝堂、后宫,已经尽在皇兄手中。
隔了半月,登基大典前夕,南葭与南江再次相见。
“我会昭告天下,你是我帝清的嫡公主。”南江隐忍着心口的疼痛,说出世上最难以启齿的话。
南葭笑着看了看南江:“葭儿要那皇位,皇兄可给?”
“给!”
掷地有声,毫无迟疑。
“葭儿累了,不想做皇家女,皇兄不如将葭儿的那份痛苦一并拿走?世上已无礼梨,自始至终,从无南葭。”
“许冽!”这个久违的名字,自南葭口中吐出,似是压了千斤重石:“善待我的人,他们会助你成就一代帝业。”
南江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此刻很怕,怕她突然的离开,毕竟所有人都有预感不是吗?
“我会,明日.......”
南葭扯了一抹笑,抬头望着他:“明日我还要亲眼看着皇兄登基呢,今夜我们一起将父皇母后的牌位送上望星亭,可否?”
堵在心里的话,南江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点了点头应道:“好。”
夜,亮得可怕,望星亭独立于夜色之下,今夜格外闪耀。
它知道自己的主回来了,自己承载的情回来了。
祭拜过父皇母后,南江和南葭并肩而站,犹豫中,许冽还是将那件事说出:“有件事,崇桦,是镇北候世子。”
“什么!”
“母后二妹,郑家第三女,郑淑瑶之子。算起来你该唤他一句表兄。”
许冽的话无疑让南葭再次坠入地狱,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竟然还是因他们一家受牵连的表兄。
“崇桦知道吗?”
“嗯,他走之前我告诉他了,他说,不悔。”
不悔,好一个不悔。
“崇桦啊,可我有悔。”
望星亭,层层阶梯,段段故事,皆不属于她与他。
再登望星亭,早已物是人非。
“父皇、母后。葭儿与皇兄来看你们了。”
南葭看着远处的御花园,问道:“不知我与皇兄说是能在这皇宫中一起长大,会是何种模样?”
南江哽咽道:“那葭儿定是父皇、母后,还是皇兄我们手中的宝,自是帝清最尊贵的嫡公主,天下贵女的典范,受万民爱戴的公主。”
是啊,可是一切都变了,过去无法改变。
就如这望星亭,也不是十几年前的望星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