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都来到阿克鲁木的营帐,掀开帘门看见正在和自己手下的军官喝酒的阿克鲁木,拔都见状脑子一转,笑了一声道
“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啊。”
阿克鲁木听见动静向拔都这边看过来,待看清来人之后,阿克鲁木顿时笑容更甚
“怎么会,拔都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来人呐,给拔都兄弟端碗酒过来。”
拔都笑着从侍卫手上接过酒碗,仰脖大口喝了下去,一抹嘴巴,豪爽的对着阿克鲁木说道
“还是这马奶酒喝着有味,今天咱就喝个痛快。”
阿克鲁木属于那种有点心思但不多的憨憨,看见拔都豪爽的样子也没多想,只是乐呵呵的觉得对方和自己同为南部贵族,自然是更亲近点,当下也是一股豪情涌上心头,痛快的拿着酒碗回应着拔都。
拔都这边则存了一点心思,本来是想和用另外的理由来跟阿克鲁木商量对换一下守夜日程的事情的,现在看来已经有酒这个最好的助力了,更何况合儿必特此行的高级军官基本上全在这里了。
拔都在喝了好几碗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只劝阿克鲁木和他的军官喝酒,自己就拿着一碗酒四处转悠,阿克鲁木他们在拔都进来之前已经喝了一会儿了,此时一些不胜酒力的人更是有些醉了,但是拔都一个伯克亲自劝酒,军官们光受宠若惊,也不好意思拒绝,阿克鲁木自小喝到大,再加上心思不深,也是没往多想,在拔都的蛊惑下一碗一碗下肚。
不知过了多久,阿克鲁木的脑壳都有些昏沉了,拔都也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摸样,这时拔都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恍然想起般问道
“阿克鲁木老兄,今天晚上不是你们值夜班吗?”
阿克鲁木闻言一拍脑门,嘴里哎呀哎呀道
“完了完了完了,这喝的太开心我给整忘了啊。”
阿克鲁木环视一圈,营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的都是自己的高级军官,这下子麻烦就大了啊。
拔都见状适时开口道
“哎呀,这事也怨我,你说出来打个仗,我怎么就光顾着和老兄叙旧喝酒了呢?老兄你别急,今天晚上这夜班我喊我的人来帮你们值了。”
阿克鲁木闻言顿时放下心来,他握着拔都的手不住的感慨,什么老弟真是性情中人啊,我阿克鲁木没看错啊什么什么的。只是估计喝的有点多了,拔都也听不太真切,只是一个劲附和。
待阿克鲁木消停之后,拔都喊来营帐外面的守卫,让他们将这些喝的七荤八素的军官带回各自的营帐,同时又让其将速不台喊来。
速不台进入营帐,看见拔都和阿克鲁木抱成一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听见动静的拔都回过头,看见了速不台,说道
“阿克鲁木伯克和他的军官今天开心,一不小心多喝了点,晚上值夜的事情咱们就帮他值了。”
速不台闻言刚想领命下去,却见拔都对着他狂使眼色,速不台懵了一会,随即恍然大悟道
“是,伯克,我现在就把侍从喊来服侍二位伯克就寝。”
!?
拔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速不台,老子他妈是这个意思吗?老子是喊你把我弄走!
可是速不台已经飞也似地跑了下去,随即进来一堆侍从,阿克鲁木也嘿嘿笑道
“好好好,今天咱兄弟俩就同床而眠!”
拔都想哭。
......
夜深了,拔都悄悄睁开双眼,确认了身边的阿克鲁木睡死之后,拿起衣服跑回自己的营帐,把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包裹带上,穿上一身黑色的衣服离开了营帐。
走到由值夜士兵警戒的地区后,士兵看见自家的那颜也没有阻拦,拔都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大营范围。
看着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拔都有些担心被阿克鲁木这么一折腾,自己的时间还够不够。
不再耽误,拔都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安普雷拉城。
刚一靠近城池警戒范围,拔都就被夜间巡逻的自由人马弓手发现了,拔都也不慌,面对着自由民士兵的盘问,拔都神情自若的拿出了印有涅雷采斯家族家徽的铁制勋章,对着对面的士兵用帝国语大喊道
“不要紧张士兵们!我是自己人,我有急事要见恩库里翁执政官!”
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一名马弓手大着胆子从拔都手中接过勋章,将其交给他们的领队后,领队的人反复确认后还是保险的卸掉了拔都的武器,将其带进了安普雷拉。
在经过好几道搜身环节后,拔都进入了主楼,见到了睡眼惺忪的恩库里翁执政官。
恩库里翁算是没什么起床气,而且他也清楚这个点这个环节,一个库塞特人拿着涅雷采斯家族的信物跑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于是他尽量扯出一个微笑,客客气气的问拔都道
“我是印珀雷斯托斯家族的族长,安普雷拉的执政官恩库里翁,陌生人,你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拔都也回了个礼,对恩库里翁道
“执政官大人,很抱歉深夜造访打扰了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但是我有一件事,是关于一位库塞特本应死去的那颜的,要和您商量一下。”
说着拔都将铁制勋章递给恩库里翁,下人将其交给恩库里翁后,后者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会,确认这是涅雷采斯家族印制给家族成员的身份象征之后点了点头道
“看来元老院那边,也给你下了一些任务吧?”
拔都苦笑着点了点头
“一些不太现实的任务。”
恩库里翁闻言笑了,他将勋章还给拔都后问道
“那你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既然已经明知道元老院那边异想天开,你还打算继续在这个死人身上做什么文章?”
拔都笑着说道
“确实,如果岁仑那颜是死在潘德拉克战场,那么他将毫无作用,但是如果他死在库塞特所有那颜面前,那他就会把他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恩库里翁闻言来了兴趣
“说下去。”
拔都点了点头
“一来草原上就奉行一条规矩,最强的人拥有一切,而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只能被草原狼撕咬殆尽,这确实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但当人组成有秩序,有纪律的社会组织之后,这套弱肉强食的法则便不再那么适用。”
“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够担当起统帅部落的重任的准则,除去他的力量,还有另外一条便是公正,至于兀儿浑乃特,不管是兀儿浑汗还是蒙楚格,他们都只有了前一条,而不具备后一条,在他们的实力绝对强大的前提下,或许一些零星的不公并不足以让那颜们心存不满,因为至少跟着强大的兀儿浑乃特,自己也可以有口肉吃。”
“但是,当他的不公足够大大道已经让部落间的力量失衡,让那颜的力量受到重大的损失的时候,不满的种子便会在那颜的心中中下。”
恩库里翁闻言若有所思,但随即他又提出一个疑问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照你这么说,早在潘德拉克战役之后,库塞特的那颜们就应该已经对这位可汗心存不满才对,但是似乎兀儿浑乃特的力量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拔都点了点头道
“确实是这样,因为遭殃了,只有库吉特那一幕完全可以事无关己,高高挂起,但当岁仑那颜本可以好好的活着回到库塞特,却被当众杀死在所有那颜面前的时候,另外一种情绪就会在那颜们心中产生。”
“这是一种名叫怜悯的情绪,那颜们会开始同情库吉特的遭遇,并开始联想到自己和自己的部落是否日后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同情和怜悯,是最能让人共情的一种情绪。”
恩库里翁笑了,他说道
“所以你想让我明天把岁仑那颜带到两军阵前,而那个时候,毫无防备的蒙楚格便会选择最干脆果断的方式。”
拔都点了点头
“战时状态让蒙楚格可以完美的防御帝国用任何手段将岁仑那颜带到其他那颜们面前去,最大可能让兀儿浑乃特做过的事情彻底掩埋,让蒙楚格依旧可以在那颜们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威信,但是他却不能避免,岁仑那颜出现在两军阵前,因为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恩库里翁点了点头
“这倒也算符合元老院的初衷。我会去好好安排的。”
说罢恩库里翁站起了身,刚想挥手让拔都退下,拔都却又开口道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执政官大人,我想拜托您。”
恩库里翁闻言扬眉看了看拔都,点了点头道
“你说。”
“我想让您尽量让岁仑那颜明天还吊着一口气。”
恩库里翁奇怪道
“为何?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拔都笑了笑
“对兀儿浑乃特不公的不满,对库吉特部落遭遇的怜悯和同情,是其他那颜们会产生的最基本的情绪,但是换在当事人本身,则会有另外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妻子抱着临终的丈夫,弟弟抱着遍体鳞伤的哥哥的时候产生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