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一处村落的祠堂中,一群人围作一团。
几个下人,拿着粮斗称量。
“黄大牛,收五百二十一斤。”
“过。”
一个精壮汉子,土黄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退到人群中。
“陈大田,收四百三十七斤。”
“过。”
……
“陈老汉,收四百一十四斤。”
“缺二十一斤。”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顿时瘫在地,拼命地抓着一个中年肥胖男人的脚踝,苦苦哀求,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中年男人衣物。
“老爷,您行行好,今儿地里遭了鼠害,实在是没粮了,您今年行行好,小的明年一定补上。”
老汉身形佝偻骨瘦如柴,皮肤像是腐朽的树皮,千沟万壑,黝黑中潜藏着淤泥。
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却身着锦衣玉绣,丝罗稠缎,在一袭衣衫破败的农民面前,格外突出,眼中露出厌恶,一脚将老汉踹得老远。
“滚开,给老子补上,要是交不上租子,以后就别租老子的地。”
老汉翻滚地颠到人群里,被人搀着,胸口殷红四散,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嘴里还在喃喃苦求:“老爷,老爷……”
“爷爷!”一个垂髫稚子悲痛地扑到老汉怀里,嚎啕大哭。
“陈老汉怕是熬不过去了,就是可怜小猴子了,以后怎么活。”
“唉,这周扒皮太黑心了,居然收六成租,这不是要人命啊。”
“受着吧,你好歹是块良田,收成多些,我啊,只怕是要把大丫卖了,才能养活家里了。”
“你舍得吗?大丫那么懂事。”
“哪有什么舍不舍得,要活命啊!”
人群中目睹了这一切,却都蜷缩着窃窃私语,没有一人敢怒敢言。
就在这时,一道飞石爆出,打在周扒皮的腿上,瞬间爆发出如同猪嚎的惨叫。
人群心中暗喊痛快,随后后怕,惶恐不安。
“谁!是谁敢打老子。”
周扒皮缓过劲来,怒不可遏大喊。
身边的下人站在他旁边,一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好,没人说是吧。”
“租子再涨半成!”
人群顿时慌怕了,嘈杂惶恐。
“老爷,不要啊老爷,您大人有大量。”
“老爷,涨不得啊老爷,会活不下去啊。”
甚至有人开始污蔑平日里交恶的比邻。
“是……是陈二狗干的,我看到的他干的。”有人抓着旁边瘦弱的男人大喊。
“你放屁,老爷,不是我,您别听他胡说啊。”那男人害怕不安,急忙辩解。
却只见刚刚一众哀求的农民,此刻像是抓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手脚并用,疯狂抓着李二狗。
“就是他,老爷我也看到了,就是他干的。”
“老爷,我亲眼看到陈二狗捡了石头扔您。”
只有一些人面露怒色,眼中包含着不忍,却没有说什么。
“就是你砸老子是吧,给我打,往死里打。”周扒皮面容狰狞恐怖。
那些家丁顿时围了上去,凶狠无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是我。”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短衫青年缓缓走来。
人群中有人探望,眼中思索着。
“那人好像是岐小子。”
“别乱说话,岐小子都是贼寇了,再乱说话,小心你的脑袋。”
“那就是岐小子,他手上疤痕俺可记得。”
“还真是岐小子,岐小子回来啦!”
对于村里的老一辈,几年前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当年黄岐伙同几个后生,趁着夜色杀了当时的地主一家,还把粮食全分了,投了贼寇。”
周扒皮顿时慌张害怕,毕竟当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而且要没有黄岐他们,他也不会成为村里新的地主,现在黄岐再回来,万一宰了自己怎么办。
踉跄后退,撞到了旁边的家丁,这才定住了神,见到只有黄岐一人,顿时神气活现,抓住贼寇,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大胆贼寇,竟然敢跑到这来,快给我拿下,送去衙门。”
家丁便舍去陈二狗,向着黄岐慎重逼近,不敢马虎,毕竟这可是杀过人的刽子手。
黄岐看着包围的家丁,脸色平静地让人心慌。只见他骤然发力,顿时如猛虎下山,一脚便将跟前的家丁如麻袋般踹飞了出去,摔出两三丈远,口吐鲜血,挣扎地爬不起来。
“你们也要试试吗?”黄岐淡然问道。
顿时,惊住了所有人,一众农民乡间窃窃私语。
“岐小子好生厉害。”
“听说贼窝里有什么妖魔的法门,可以让人变得力大无穷,岐小子只怕是得了。”
“那岐小子现在不就是妖怪了吗?”有人色变。
“哪有什么妖不妖怪,瞅瞅岐小子多威风啊。”
“谁不知道世道变了,那山林里还有通了人性的妖怪呢,前些日子我就碰到过碗口粗细的大蛇。”
家丁畏惧地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作狠,有人大喊一声。
“弟兄们,一起上,他就一个人,就算能打,还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顿时,家丁一拥而上,只见一股强大的气势自黄岐骤然升腾席卷四周,直接把家丁们击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所有人被这股威压压得动弹不得。
黄岐也不愿伤人性命,家丁看似惨痛,实则并无大碍。
只见周扒皮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灵活,竟然顶着威压一个猛窜跪在黄岐脚边,头埋得地里,磕得砰砰作响。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大人,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哪怕村子偏僻闭塞,但他好歹是个小地主,也有点风声的来脉,多少知道点修士的消息,传说那些人神通广大,开山断海的。黄岐这般手段,只怕就是个修士,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蚱差不多,不如求饶保命。
旁边的家丁下人,一个个鹌鹑一样,齐刷刷扑腾跪下。
黄岐脸色有些古怪,他不明白这周扒皮怎得就害怕成这样,毕竟居然没有把他当做装神弄鬼的把戏。
不过,黄岐毕竟才复活过来,对于修士不甚所知,自然一时没法理解。
“租子还收么?”
“不收了不收了,我愿将家产尽数献给大人,只求能在大人跟前鞍前马后。”
周扒皮急忙喊道,他可是知道修士不光是实力强大,更是那些官老爷的座上宾,传闻北边的拒北城里面的修士,个个都是为官为将的大人物。
自己只要抓住机会,紧靠黄岐这根大腿,那荣华富贵不就来了。
而且如果黄岐留在这,哪怕他曾经是个贼寇,官府也会封他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村子多半也是他的治下,不如早些投诚,还能以示忠心,保些脸面。
“今儿我心情好,就不取你的狗命,滚吧。还有,今晚挨家挨户送两百斤粮,少一分,我都取了你的狗命。”黄岐也算是明白了一二,却是没有接受周扒皮的效忠,只是像驱赶野狗一样。
周扒皮只能作罢,连忙点头应下,灰溜溜地离开,生怕惹恼了黄岐。
黄岐这才看向人群,这里面有他的长辈,有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有子侄辈的后生子。
此刻,他们看向黄岐的眼神,有希冀,有感激,但更多的是彷徨,畏惧。
还是黄岐先行发声:“父老乡亲们,黄家二子得道归来了。”
有人听后迷糊,“什么意思?岐小子不是贼寇吗?”
“你没听见吗?得道归来,只怕是得了仙人机缘,咋个可能是贼寇啊。”
“是极是极,岐小子必然是得了仙法,现在回来回报乡里的嘞。”
三言两语之间,众人眼里的彷徨缓缓散去。
“乡亲们,我先去祭拜父母,晚些再同你们说。”黄岐见已达目的,也不多说。
祭了父母,也寻了空处,搭了临时的住所。
其中也有变故,父母的坟,被掘了,已分不清是惨死的路边骨,还是父母的尸骸,只能一同收殓埋葬。曾经的黄家小屋,也成了一片废墟。
入夜,周扒皮如期地挨家挨户送了两百斤粮食。
直至深夜,有人立于草棚前,“镇北王府林轩,拜见道友。”
黄岐只见一人傲立,剑眉星目,儒雅知性的俊俏少年。鼓膜微鼓,周身气机外泄,涌动不止,气息雄厚强劲,立在那如同神兵利器,锋芒毕露。
按照记忆,黄岐便知,这是真武境修士,还是刚突破不久,无法收敛自身气息。
“赤云野修黄岐,见过道友。”
林轩却只觉黄岐气息全无,恍如独世,洗尽铅华,返璞归真。这样的感觉,他只在镇北王林青,以及剑主周生身上感受到过。
第二境尽头,甚至是第三境的大修士!
接到任务时,还以为就是个得了灵性的小修士,谁成想随便蹦出来就是个绝世高手。
林轩顿时放低姿态,“晚辈深夜拜访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前辈恕罪。”
黄岐摆了摆手,没有在意。
林轩这才松了口气,与黄岐细细交谈。
也知道了大周对于修士的态度,主要是安抚为主,或以利以权招安。
不过,像是黄岐这样草根出身的高等修士,还是头一次碰到。因为但凡真武境修士,几乎都是世家大族高官大员出身,本就是一方势力。
林轩自然是第一时间想把黄岐拉入镇北王府,毕竟镇北王府也只有八位真武境,还是当年剑主为了兑现承诺,取自身血肉炼制了丹药,才有的。再多便会伤根基,剑主便不再炼制。
而现在北境精怪无数,大妖据山为王。外有蛮族赵国虎视眈眈,内有宵小之辈暗地作乱,早已是顾暇不及了,要是多一位真武境,也能轻松不少。
毕竟元基境被称为百人敌,而真武境更是被称为镇军!
其意,即为可镇一军!
但很明确地被拒绝了,不过黄岐表示,自己将建立门派。
林轩只好作罢,拜黄岐为村子所在的朝林郡郡守。
虽然镇北王府封地只有拒北城一城,但这北境三十六郡,却和镇北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本就和大周招安政策契合,哪怕是大周,能以一郡束缚真武境修士,也是喜闻乐见的,就是对于镇北王府多有苛责,毕竟这算是其越位了。
黄岐,于朝林郡建立斗米派,以斗米可入,也以斗米救黎民。
与林洛前世,那个五斗米教相近。
黄岐的死而复生,本就是林洛所为,他以当今五种修行法混为一体,创造了一具周身圆满的第二境极境的躯体,再将意识里关于黄岐的记忆进行截取,从而创造出有自我意识的分身:黄岐。
黄岐与林洛近似独立,却秉承着林洛的思想,所以建立斗米派,欲推翻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