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并且楼小小好歹还是主君的女儿，他真想直接杀了她。
然而面对王振眼底的杀意，楼小小却是一点不惧。
她并非没有退路。
事实上，从楼家出发之前，她已经找到机会跟父亲谈了一次，并最终达成了某种协议。
楼思思的名声早就坏了。从小飞扬跋扈；这便不提了，她在国公府的秋菊宴上还得罪了国公夫人，使得楼家与郑家的关系陷入冰点，甚至当众脱衣大失体统，狠狠折了楼家的脸面；后来更是卖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稀世珍宝青龙丹，只为给萧玉拂扳回一局。
萧玉拂也是个蠢的，一点不中用，自己下了大狱，还连累萧家受到牵连，害得萧家从神坛跌落下来。
偏偏楼思思一心一意还扑在萧玉拂身上，竟还妄想救出萧玉拂来。
而面对楼小小这么一个心思深沉、性子沉稳的女儿，跟楼思思这个只知道闯祸、到处挥霍楼家的权势威望、遭人嫌弃、已然没有了什么用处的女儿比起来，楼小小实在好了太多。
至于所谓的嫡庶之别，那根本就不足为虑。
再加上楼思思这次离家出走，父亲预料到她多少会失去清白，已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由此父亲早做好了弃车保帅的准备。
所以楼小小的底气来自父亲，她知道父亲马上就要重用她了。
而她对楼思思的报复，也达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突然有暗卫自屋顶一跃而下，来到王振旁边耳语几句。
王振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但不得不听命行事。
“既然如此，杨大人，犯人就交给你了。”
说着一个手势示意，下属便押着寒熠交给了京兆府来的官兵。
寒熠满眼不敢置信，不明白这个王振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王振却是没有理会他，完全把他当空气，转身就吩咐属下带上还晕着的楼思思准备离开。
“杨大人，你可要好好审审这个歹徒，看看他有没有同伙，可别坏了我楼家的名声。”
杨介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
楼家的名声？就今天出这档子事，楼家还有什么好名声？
王振自然不知道杨介的腹诽，转身就要走，然而去路却被叶知舟挡住了。
王振耐心已经快要告罄，冷冷道：“叶大人，你还有何贵干？”
叶知舟脸色含着怒气，“楼家的人不能就这么离开，本官的女儿还没找到。”
“你女儿没有找到与我们何干？”
“哼，昨夜万佛寺派了人来告诉我，我的女儿本来在落霞谷山顶作画，转身就被几个黑衣人追杀，沿途都是血迹，万佛寺的人在山上搜寻了整整一夜都没找到我女儿！想来这附近只有楼家暗卫功夫能胜过我家侍卫，试问不是你们掳走了我女儿，还能是谁？”
事实上，万佛寺派的人对他的说法是，山上还有很多黑衣人的尸体，但叶知舟有意省去这说法。
因为那样说的话，他就会陷入自相矛盾。若叶楚汐真是被楼家人掳走，沿途怎么还会死了这么多楼家人？这根本说不通。
而他今日非要攀咬上楼家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笑话！”王振只觉荒谬至极，“我们为什么要掳走你女儿？她是什么国色天香吗？”
叶知舟眯起眸子，有被冒犯到，怒气更盛，“本官说过了，有人举报，是因为她得知了楼五姑娘的事，所以你们楼家人想要灭口！亦或者，你们想要抓住她用来要挟本官！”
说着，不待王振回答，叶知舟转头就对着杨介，脸色不太好，“杨大人，本官说过，本官女儿失踪跟他们有关，你刚刚为何不表态？为何不扣押他们？若是你管不了，那本官只能去面见皇上了！”
杨介脸色悻悻的，不像叶知舟敢把话说得太死，“这个，叶大人，依下官之见，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令千金，等见到令千金本人，再做定夺不迟。否则仅凭一个陌生人的举报，毫无真凭实据就扣押楼家人，这说不过去呀！”
杨介觉得，想要啃下楼家这块肥肉，得一步一步来。
叶知舟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今天能曝光楼家的丑事，抓到所谓的歹徒，让楼家损失一个嫡女，定然能狠狠挫一挫楼家的锐气。至于其他的，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否则只怕得不偿失，坏了七王爷的大事。
“真凭实据？呵——”叶知舟冷笑一声，刚要再说些什么，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
“父亲——”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弱质纤纤的妙龄少女缓步走来，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是粗糙，但她的气质一看就是官家姑娘。
她脸色苍白得吓人，隐约可见泪水涟涟，目光透露着许多委屈和心酸。
而她身边还跟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同样一身粗布麻衣。
还有一位村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这不是隔壁的胡姐吗？”有村民立马认出那村妇来。
由于昨日下午胡姐带叶楚汐两人回来时已是黄昏，村民都在自家准备晚饭，根本没人看到叶楚汐，也无人知道胡姐家来了客人。
“楚汐？！”
“父亲！”叶楚汐扑到叶知舟脚边跪下，泣不成声，“父亲，您终于来接女儿了！”
叶知舟双手托着叶楚汐的手腕，佝偻着身子，满眼痛心和怜惜，“为父来迟，让你受苦了！”
这一幕，端的是父女情深，感人得很。
以至于已经有人忍不住落泪。
“楚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这番模样？她是谁？”
原本以为叶楚汐会配合自己把楼家人拉下水，但叶楚汐却把大部分事情都照实说来。
“父亲有所不知，女儿自万佛寺山上被人追杀，幸亏自家侍卫拼死保护。他带着我们安顿在鸭池村胡姐家，后来才回去给您报信。昨天也是天色将黑我们才进村，所以并无人看到。”
说着，她看向胡姐。
“胡姐对我和阿阮很是照料，父亲，我们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叶知舟内心的目的没有达到，有些不高兴，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得不顺着叶楚汐的话。
“这是自然，为父定会好好感谢人家。”
胡姐一听，顿时再次喜滋滋起来。
“好了，事情很明朗，叶大人，令嫒被追杀与我们楼家无关！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振适时插话。
叶知舟却道：“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你们也有嫌疑！”
王振不甘示弱，“哼，等叶大人找到证据再说吧！”
说完，带着一帮子楼家人便扬长而去。
叶知舟气得脸色通红，怒视着杨介，“杨大人，你果真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杨介一个头两个大，满是无奈道：“叶大人稍安勿躁，下官定会尽力查明真相，还令千金一个公道。”
叶楚汐也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叶知舟的手臂，“父亲，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等处理好后面的事，给了一大笔银钱给胡姐，一行人打道回城，坐上官道上等着的马车后，叶知舟再也忍不住，对着叶楚汐责备道：“刚才为何不让为父给楼家多安一项罪名？这可是让楼家元气大伤的好机会！”
叶楚汐却勾唇冷笑了起来。
“哦？父亲当真觉得这会让楼家元气大伤吗？”
叶知舟浑不在意叶楚汐目光里的嘲讽，“你懂什么？楼家折损了一个嫡女，名声也没有了，若再加上肆意杀人、灭口官宦子女的罪名，众口铄金之下，皇上定会狠狠惩罚楼家！”
“父亲糊涂！”叶楚汐耐心地解释起来，“一旦今天扣押了楼家人，那皇上定会大力彻查女儿在万佛寺遇刺的事，到时候真相查明，根本与楼家无关，皇上反而会补偿楼家，我们叶家也会遭到皇上厌弃。难道这是父亲愿意看到的？”
叶知舟顿时哑口无言。
“难道父亲以为，光靠晚凝姐姐和褚家，便可阻止皇上去查这些事？”
叶知舟抿紧了嘴。
“还是说，对于女儿遇刺这事，父亲其实是为了保护某些人，便胡乱指摘一个‘替罪羊’？”
叶知舟猛地看向叶楚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