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唯娇闻言很是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道:“六皇子开玩笑了,妾身出身微寒,实当不起......”
“怎么会呢?”六皇子立即道:“姐姐若当不得,那太子妃就更当不得了。”
“太子妃屡次犯错,然而太子看在同宋家的交情上,尽力包容。”
“众所周知二哥极喜爱姐姐,几乎专宠,可即便这样,二哥也未曾当真为姐姐打算,不然今日姐姐也不会遭此算计。”
“说到底这份喜爱太过肤浅,起码是比不上太子和宋家的交情的。”
盛唯娇忽然定定看向六皇子,眸中笑意敛去,暗含防备与揣测。
那样一张稚嫩的小脸,这般认真的看向自己时候,六皇子竟觉得心中发紧。
他虚虚笑了笑,“臣弟只是替姐姐打抱不平,没有其他的意思。”
“六皇子好心。”盛唯娇便也笑了,她半真半假的说道:“不论外人如何揣测,我心中知道,殿下待我极好,这种好不是区区名分可以定性的,也不是一句话可以抹灭的。”
“是由一件件小事串联开来的,殿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故而我是听不得旁人说殿下一点点不好的。”
“尤其是这等私事......”
“当然我知道六皇子也是好心。”
话语中的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六皇子眼前忽然一亮。
六皇子身边很多这么点年纪的宫女,不止是宫女,他也曾见过这般年纪的贵女。
这般年纪的,大多心性未定,容易被三言两语所蛊惑。
盛唯娇看上去也是这样的,她面容实在娇嫩,但不想心智竟这般坚定。
她竟这般维护太子。
不在乎名分,就是单纯的喜欢,因为喜欢,听不得旁人说太子半句不好。
在此之前的时候,六皇子从来没有嫉妒过太子。
虽然太子是众多皇子中,太后和皇帝最宠爱的那一个。
可他的母妃待他也极好,平素里只要他开心就好。
可是看到盛唯娇这样维护太子,他心中竟觉有些酸溜溜的。
太子实在命好,不仅仅有太后和皇帝的信重,还有如此喜欢他,维护他的女子。
他也想被人这般维护。
六皇子眼中正色更浓,“小嫂嫂明白就好,我和二哥感情深厚,于是也将小嫂嫂视为亲人,便看不得小嫂嫂受欺负,一时有些口不择言了。”
他忽然就换了称呼,盛唯娇一抬眸,就看到太子走了过来。
太子穿一身紫色直裰常服,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丰神俊朗中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面容格外严肃,正朝着她大步而来。
虽然朝夕相处多日,可盛唯娇看到太子,还是禁不住的心动。
承乾哥哥怎么这么好看。
她眼眸也不禁亮了起来。
六皇子暗自思索,这就是爱吗?
一个人要喜爱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才会一看到那个人就双眼发亮,似含了星辰。
这种喜爱,他也想拥有。
只是他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
太子走了过来,就握住了盛唯娇的手。
刚从外面过来,他的手有些冰凉,盛唯娇有些嫌弃,便想挣脱开来,却被他包裹的更紧。
太子问六皇子,“都在聊些什么?”
他如玉的面庞带了些暖意,倒有了几分温润儒雅的模样,口吻关切,倒似一个好兄长。
六皇子也十分恭敬道:“方才的事情,小嫂嫂有些害怕,臣弟便安慰了她两句。”
“对了,四哥那边......”
太子大致同他说了两句,又道:“今日天色太晚了,你小嫂嫂怀了身孕,孤便带着她先回去了。”
六皇子应是,目送太子同盛唯娇离去。
盛唯娇走路有些吃力,太子便将人抱到了轿撵上。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美好。
可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想要破坏,六皇子眸中变换出诡谲的光芒。
六皇子去寻了五皇子,“五哥。”他叫道。
五皇子看向六皇子。
“五哥学习一向用功,也曾得到父皇多次夸赞,父皇如今正值壮年,五哥便没想过争一争那个位置吗?”
皇帝的身体很健朗,看上去还要活很多很多年。
而这很多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五皇子面容十分严肃道:“二哥待我们兄弟一向都极好,这样的话六弟往后不要再说了。”
六皇子嗤笑一声,“你我兄弟一同长大,在弟弟面前,五哥何必这样。”
五皇子是宫女所出,两岁那年被抱到了贤妃的膝下,之后那一年里,六皇子就出生了。
贤妃的心力更多的是放在六皇子这个亲生孩子身上。
五皇子自幼便是个缺爱的孩子,为了得到皇帝和贤妃的一句夸赞,他自小便很用功很用功,学识在众多兄弟中也是拔得头筹的。
他的心思旁人不知道,六皇子却是看的真真切切的,不过从前六皇子也只是看着。
而今六皇子也没有等五皇子说话,他径直继续道:“其实五哥也不用做什么,娶一门强有力的妻族,想办法结交朝臣,笼络人心。”
“长久下去,太子必定会慌乱。”
“他一慌,便会出错,他是太子,出的错可不会是小错。”
五皇子看向六皇子,不明白六皇子为什么要同他说这些话。
“你是我亲哥,咱们自幼一起长大,弟弟自然是希望五哥能更好的。”六皇子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自然,我也会帮五哥的。”
五皇子依旧木着一张脸,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过六皇子也不在意。
六皇子走了出去,外头竟起了大雪,他看着那些雪花飘飘扬扬,面前忽然浮现了盛唯娇的脸。
娇俏又可人,生动又活泼。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盛唯娇,从前元后还在的时候,沈氏那时候带着盛唯娇进宫。
他五哥那时候五岁,他三岁。
他刚刚知道他五哥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被底下人教唆,觉得他五哥要抢走他母妃,对他五哥的态度特别恶劣,嚷嚷着要赶他五哥走。
还和宫人想着捉弄他五哥,要将他五哥给丢掉枯井里。
结果他五哥早就看了出来,将他给扔到了枯井里。
那枯井是一座废弃的宫殿里的,平素里根本没有人过来。
他叫破了嗓子也没有人过来。
盛唯娇听到了声音,跟着走了进来。
她站在上面,朝着他望过去。
那时候的盛唯娇还是被千娇万宠着的,她梳着垂髫分肖髻,穿了一袭簇新的粉色织锦长袍,腰间还系了一个小铃铛,她的眸子清亮如宝石,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粉雕玉琢,同玉一般,煞是可爱。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颇有些羞窘。
那时的盛唯娇对他道:“你别害怕,我来救你。”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找来了一根树枝,要将他给拽上去。
六皇子伸手,却并没有被拉上去,反而将盛唯娇给拉了下来。
盛唯娇摔到了他的身上,之后小姑娘软糯的啼哭声便响了起来。
而她之所以哭的这般伤心,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她的新裙子被弄脏了。
而六皇子不仅仅没有得救,反而还要安慰她。
他对她说:“等出去了,我让我母妃给你做一百条新裙子。”
她竟当真不哭了,只是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六皇子又说:“还给你糖吃。”
然后她就笑了。
她笑起来更加软糯可爱。
六皇子都忘记了害怕,宫人找了他们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将他们给寻到。
那时的六皇子只有三岁,那一年里的很多事情都被他给忘记了,但他一直记着。
大抵是因为他还欠她的一百条裙子吧。
只是他母妃一直不曾将这事给当成一回事,后来沈家失势,他就再没有见过盛唯娇了。
她模样几乎没发生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玉雪可爱。
性子也更有趣一些。
他的兴趣也更浓了一些,太子让人引他过去,来戳破荣亲王这一桩事,大抵也不曾想到会让他遇见故人。
只是太子,总是要更棘手一些。
六皇子自幼被贤妃宠着长大,贤妃从来都不曾让他去争去抢过什么。
六皇子本人也没想过。
悠闲的活着不好吗?就像他九叔那样。
现在他依旧是这样想的。
怂恿他五哥,也只是想将局势给弄的再乱一些。
太子就一个人,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到时候他趁乱将人给偷出来,再早早的去到封地里,也就是了。
唯一棘手的就是那丫头对太子极是上心。
但也不怕。
真心也是很容易被耗尽的,女人说不要名不要利,便是当真?
太子这个位置,注定会有很多女人,而他连太子妃的位置都不能给她,这期间的漏洞有很多,六皇子越想越激动。
而太子显然没有意识到六皇子的这份心思。
虽然没有意识到,但不妨碍他吃味。
不过刚刚上了轿撵,盛唯娇就落到了他的怀里。
他有些疲倦的闭上了双眼,一手落到了盛唯娇的后背,勾着她的发丝缠绕。
“今日吓着了?”他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盛唯娇眨眨眼道:“没有,有承乾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哦,孤瞧着六弟安慰你,还以为娇娇被吓坏了呢,他都是如何安慰你的。”太子又问道。
盛唯娇懵懂道:“也就是一些场面上的话呀。”
她自然不敢将六皇子那些话同太子说的。
“那是什么话?”太子又问道:“孤瞧着他安慰过后,你心情就很好,孤也想跟他学学。”
男人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她便知道,男人的醋坛子又翻了。
盛唯娇有些哭笑不得,“让妾身想想,六皇子都说了些什么。”
她努力的去想。
太子恨恨的咬住了她的耳垂。
“还当真要想。”
“还记得?”
“哦不。”盛唯娇道:“妾身其实压根就没怎么听,只是依着礼数同六皇子说话罢了。”
“自然不记得。”
“刚刚不过是逗逗承乾哥哥。”
“承乾哥哥就在一旁,妾身眼里只有您。”
“是吗?”然而太子听着这话,神色并没有多轻松,“可是孤要比娇娇大好几岁呢。”
“娇娇会不会嫌弃孤?”
“怎么会呢?”盛唯娇哭笑不得道:“那才几岁。”
“殿下对妾身这样好,别说只是几岁,就是殿下大妾身很多岁,妾身也不会嫌弃殿下,喜欢一个人,他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哦。”太子的声音依旧有些闷闷的。
他神色有些沉重。
娇娇只是因为他对她好才喜欢她,可这些好是可以被代替的。
她这样好,谁不想对她好呢?
就譬如他那六弟,从来只有女人围在他周围哄他的份,哪里见过他哄旁人。
可他见了娇娇一面,却愿意哄娇娇。
而且他还更年轻,和盛唯娇更加年纪相仿。
不能细想,一细想,太子竟觉得自己优势全无。
他又幽幽的看了盛唯娇一眼。
他能怎么办呢?
只能想办法对娇娇更好,最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地步。
他摸了摸盛唯娇的小腹,想着有些事情也可以提早做了。
盛唯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他这样深沉的模样,也没有 废话,直接将男人按住亲。
带着清甜的香味几乎让太子有些沉溺,然后盛唯娇又放开了他。
她气鼓鼓又恶狠狠的说道:“让你装深沉。”
“不许让我猜你的心思。”
“说,你在想什么?”
太子讶异的挑眉,又按住了她的头,汲取芬芳。
他吻的极为动情,又渐渐深入。
“殿下还真是闷骚。”她在他耳边忽然道。
然后盛唯娇就肉眼可见的太子耳根竟然红了。
太子道:“不许这样没大没小。”
盛唯娇问道:“那是谁大谁小。”
在她后背的手下移,重重拍了她一下。
盛唯娇吐吐舌头,“殿下真古板,连玩笑都开不得了。”
“谁古板?”太子原本就介意这一点,眼下口吻颇有些严厉。
盛唯娇有些怕了,她认输道:“是妾身古板。”
轿撵刚刚落下,男人却没有让她下去,而是覆身上去很认真的问道:“娇娇已经嫌弃孤古板了?孤是不是很古板?”
盛唯娇摇了摇头。
“哦,那是娇娇撒谎。”他清隽的面孔上依旧是一本正经的,“娇娇撒谎,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