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秋总是还得被收到她自己身体某一部位甚至是几个部位所暴发的热的或冷的抗议。
是的,总是!
是的,总是还得被收到!
是的,被收到她自己身体某一部位甚至是几个部位所暴发的热的或冷的抗议。
这些抗议,真的会处处、时时让语秋感受到痛或莫名的不舒服?
是的,会。
是的,不应该是“会”,是一定让语秋她感受到痛或莫名的不舒服。即便有些痛或莫名的不舒服已经成了过去式,但那些过去式却又总是不时的不请自到的回返到语秋那儿,让语秋她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再次感受到那痛或那莫名的不舒服。
阳光下,不,准确的应该是在那照进水泥房子里的光束下,语秋看见有头皮屑织就的雪花在飘落,或者说语秋看见有头皮屑织就的雾尘在飘洒。
刚看见的时候,语秋显得格外的不好意思,然后立即停止了那插在她自个头发里的右手的五根手指头的挠动,或立即停止了那轻轻拍打着、摸滑着她自个头发的右手。
可,趁着好消磨尽那无聊透顶了的打坐时间,和让她自个儿头发里的头皮屑快些离开或多一些离开她头发的动机,语秋她又很想继续挠动或继续轻轻地拍打、摸滑了,只是那飘落的似雪花更似雾尘的头皮屑在飘落的路上一定不要被旁人发现或不要引起旁人的反感和责骂……特别是不要飘落到旁人的身上。
似雪花更似雾尘的头皮屑,一挠动就有,一挠动就好像还更多,一轻轻拍打、摸滑就飘落,一轻轻拍打、摸滑就好像飘落得更凶了。
看见。
对,语秋看见有似雪花更似雾尘的头皮屑飘落到了旁人的身上或身前。虽然旁人暂时还没有注意到或不在意,虽然不远的地方也有人在挠动、拍打和摸滑,语秋还是拿了矮小的塑胶凳子离开了那一束太阳的光亮,去到别的地方继续用右手的五根手指头挠动或继续用右手的手指的肉轻轻地拍打甚至是摸滑。
在继续挠动的时候,或继续轻轻地拍打甚至是摸滑的时候,语秋在没有光亮的地儿似是不会再引起旁人的注意或抗议了,但是那飘落的仍然有在继续飘落。
关于这一点,语秋她能明显地感觉得到,语秋想去到那太阳的光亮下,语秋更想等一会儿,不,语秋更想等漫长的漫长的那两个小时的打坐结束后去到水泥房外间的水泥院墙,去到那水泥院墙里的里侧的靠左的那角落里的水笼头下面去洗头。
是的,去到水笼头下洗头。即便语秋她春天的时候刚洗过、夏天的时候刚洗过、秋天的时候刚洗过、冬天的时候也刚洗过,即便语秋她前天刚洗过、昨天刚洗过、明天也还会洗……
有热水的时候,语秋她肯定会洗;只有冷水的时候,语秋她也肯定会洗;人少的时候,语秋她肯定会洗;人多的时候,排起队甚至是排在了队尾,语秋她也肯定会洗……
语秋知道,挤点飘柔洗发液洗了,头皮屑仍然还有呆在头上不肯挪窝的;语秋更知道拿肥皂洗了,头皮屑不但没减少,似乎还生多长大了些;语秋还知道,每一次洗头,大家伙儿抢水抢得厉害,特别是有热水的时候,大家伙抢得更厉害……
语秋知道。
是的,语秋她知道,每一次用冷水洗头的时候,特别是在冬天只有冷水的时候,头,不,就是头的头发丝一触觉到冷水,语秋她就会很真切深切地感受那种针痛。
对,针剌一样的痛。
一滴水掉下去,语秋感到是一根针剌一样的痛;一盆水倒下去,语秋她就感到的就是有一盆针那么多的针剌一样的痛。
语秋喜欢一盆水倒下去,因为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在语秋那儿也是对的。
一盆针那么多的针剌一样的痛之后,会让语秋痛得有些麻和木,而麻和木之后,语秋的头皮不会再显得那么生紧。或许,或许那种头皮的生紧会连带起她的头发让人闭上眼就能想到刺猬,虽然睁眼看上去就会看见她的头发被水淋洗得贴倒在她的头皮上。
麻和木之后,针一样的冷水会从语秋她的头上掉下去,然后从语秋的脚下悄悄地溜走。
虽然,语秋她知道那些针一样的它们很不愿意且是闷着头没声没响地掉下去然后溜走的……
没声没响的从语秋的脚下悄悄地溜走了?
是的,就是那样。
可,为什么呢?
不为别的什么,就为让语秋能忍受得了。
就为下一次又冷不丁地来。
冷不丁地,冷不丁地来陪语秋洗头。
针一样的冷水掉下去了之后,语秋的体温会渐渐地开始往上升。随着体温的升高,语秋她会感觉到麻和木会从她的肉体上溃逃,彻底地溃逃……
头,昨天洗了。
头,今儿又洗了。
洗了,那头皮屑该洗没了吧!
可,语秋起右手用右手的五根手指的指掌肉一摸滑,好像还有头皮屑在语秋她自己的面前飘落?
起右手轻轻地拍打,还真有……
起右手的五根手指插进到她的头发里一挠动,还真有……
于是,那似雪花更似雾尘的头皮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飘落……
只是,这一次,语秋她想去太阳的光亮下,去到那射进水泥房里来的那一束光亮下挠动、拍打和摸滑……
太阳的光亮?
是的,太阳的光亮!
因为,太阳的光亮能照得进人的心,能照得她和旁的人浑身都舒坦和暖和……
只是,这一次,语秋她想久久地去看那从她面前飘落的雪花或雾尘。
雪花!
雪花?
雾尘!
雾尘?
是的,是雾尘。
语秋更愿意把那飘落的头皮屑看着是雾尘。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语秋她瞧着那飘落的飘落的似雾尘的头皮屑,她好像看见了家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