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兰翔说:“回去以后,你别跟兰越说他哥的情况,就说没啥大事儿,不过是重感冒,输了一个礼拜的液,已经养好了。”
“行。”
“你平时也千万别表现出来,老二那孩子心思重,知道他哥哥得这个病,估计连高考都得影响了。”
“我知道。”
“你要是想老大,就找个理由过来两天。这个没事儿的,老二自理能力还是非常强的,饭也会做。或者你来之前把钱给足了,老二自己买现成的也行。”
“嗯。”
“有啥事我白天给你打电话,免得被老二听到。”
王彩云点了点头。
兰翔拉起了她的手说:“你想开一些,别钻牛角尖!我知道你一直更偏爱大儿子,但父母子女都是缘分,别太想不开了。”
“大儿子、小儿子都是我生的,我只是跟老大更谈得来一些,但是老二也是我的命。”
王彩云趴在兰翔的肩头又哭了一抱才恋恋不舍地从病房里出去。
回到家以后,兰越就好奇地问:“妈,我哥到底咋地了?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嗨,没啥大事,就是重感冒,这次感冒比较厉害,输了好几天液才好。你哥身体一直很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输液,没事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彩云强打精神、轻描淡写,兰越也太没往深处想。
那边,兰卓的病情却每况愈下。
兰翔虽不是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但孩子从小到大,都是王彩云照顾得比较多,兰翔也就搭把手,近些年调到上海以后,孩子的事儿他几乎很少管了。
这次在医院里面伺候老大,他才体会到了王彩云的辛劳和不易。
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兰翔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化疗的时候就住在医院里,疗养的时候就回到租的房子里。
兰卓一开始还能下地,大小便还能自己解决,伴随着化疗的副作用,他的呕吐逐渐加重,头发也掉光了,三四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50来斤,现在182的大个子,体重已经不到100斤了。
不仅如此,由于病痛的折磨,他的性格完全变了,以前虽然也有些急躁,但并不暴躁,现在时不时就发脾气,大事小事都看不顺眼,使得每天照顾他的兰翔苦不堪言,不仅要照顾他的吃喝拉撒,还有忍受他无端的指责、猜疑和谩骂。
兰翔真的是快要崩溃了。
每到这时,兰翔就打电话给王彩云,王彩云一开始还埋怨兰翔不会照顾孩子,后来她时不时地过去照顾几天,才发现兰卓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第三次化疗后,医生把兰翔叫到办公室,委婉地说:“要不,你还是带孩子回去吧,现在医院已经没有治疗的办法了。”
兰翔早知道不好,但是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含着泪问:“医生,您看我孩子还能活多久?”
“这个不好说,不过一般出院后不治疗也就几周吧!”
兰翔听了这话,心都在滴血。
这几个月来,他没有一天能睡好,能吃好,每天都担心大儿子随时会永远地离开他,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兰翔打电话告诉了王彩云,王彩云顿时号啕大哭,兰翔隔着电话不断地安慰着王彩云。
兰越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如果此时兰卓回家,对兰越的打击怕是太大,考大学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于是两口子商量着,即便医院已经放弃治疗了,为了孩子多活几天,还是去当地的医院继续治疗。
第二天,兰翔给兰卓办理了转院,兰卓回到了老家的医院。
老家医院没有任何治疗方法,只有输液止痛和续命。
王彩云每天早上给兰越做完饭,等兰越去上学后,就带着饭菜去医院照看兰卓。
几个月以来,兰卓也没吃上什么好的,爸爸做饭他吃不惯,从外面买的他不爱吃,现在,终于可以吃上妈妈做的饭了。
兰卓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在病房里经常胡言乱语,突然有一天,他清醒了过来,问王彩云:“妈,我弟快要高考了吧?”
“是啊,还有10来天。”
“妈,我这样,先别告诉我弟,等他高考完,再让他来看看我吧!”
王彩云一听这话,强忍着眼泪说:“嗯,没敢告诉他呢!他现在拼命努力考大学呢,这个时候告诉他,恐怕……”
“妈,这个时候可不能告诉他,我知道他自打上高中以后成熟了不少,整个心思都扑在学习上了。我也希望他能考个好大学。”
王彩云握着兰卓的手说:“好孩子,妈一直以你为傲。现在,你弟弟也是我的骄傲。”
兰卓的手又伸向兰翔,兰翔赶紧也走过来,兰卓说:“爸妈,这些日子,我觉得你们好像疏远了,疏远得不像夫妻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像从前一样,幸福地过日子。”
兰翔和王彩云看着懂事又暖心的大儿子,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周末的一天下午,赵玉梅突然来探望兰卓了,原来,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兰卓重病,特意来医院探望。
自从赵玉梅上了高中后,兰卓让她专心学习考大学,她与兰卓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这次听到兰卓患了脑癌,活不了多久了,她就趁周末过来探病了。
兰卓见到赵玉梅后先是十分惊喜,后又神情黯淡了下来。
赵玉梅看到兰卓状如骷髅、形容枯槁的样子,也伤心地掉下了眼泪。
赵玉梅跟兰卓说话,兰卓也似乎听不大懂。
过了一会儿,赵玉梅就跟王彩云告别了,临走时,她跟兰卓说了句再见,兰卓看着她的背影,挤出一句:“魏谚,再见。”
赵玉梅听到了。
高考的最后一天,王彩云把兰越送进了考场就匆忙赶到了医院,兰卓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看样子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王彩云刚进病房,就听到兰翔哭了起来,王彩云赶忙跑到病床前探了探兰越的鼻息,已经断气了。
王彩云和兰翔哭作一团。
兰翔说:“你快去把兰越接过来见他哥哥最后一面吧!”
“嗯。”
王彩云等到兰越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后,对他说:“你快跟我去医院吧?”
“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兰越问道。
“你哥不行了。”
“什么?我哥不行了?我哥怎么了?”
“你哥得了脑癌,已经治了快半年了。”
“妈,你为什么瞒着我啊?”兰越跟王彩云一起跑着来到了医院,只看到兰卓灰白的一张脸,兰越握着兰卓如鹰爪一般消瘦的手,顿时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