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顺不以为然的睨了白峰一眼:“这说起来,你我同是妖族,单从姓氏上还牵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可你这心眼儿却如同臭烂的藕洞。”
“你!......”,白峰想起身抽丫儿一顿,奈何方才被神王伤的太重,眼下没有那个本事,只得干瞪眼。
白小顺不理会他,而是转身看向身后:“想必大家心里皆很清楚,即便没有那场灾祸,南疆的日子也委实不好过。咱们南疆地处荒漠,寸草不生,千百年来无人问津,就连仗也打不到那儿,哪个君王即便脑子再不好,也不会蠢到去争咱们那个不毛之地。”
“为此劫盗成风,饿殍遍地都是常事,神王后虽是害了我们,却也算是给了咱们南疆一次重生。如今谁人不知咱们南疆富裕,路不拾遗......”
“你他娘的放屁!”
白峰淬了一口唾沫,冷眉道:“你是享福了,可我们那些死在无妄灾祸下的亲人呢?他们的死谁来怜惜,谁来负责!”
“偷峰子,你还有脸提亲人,提怜惜?!”,人群中忽的又有一个身影蹿了出来。
待他挤出来站在白小顺身旁时,月玖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当年她与白小顺第一次见面时,白小顺带她和玄榕去的那家饭馆的老板。
就见那饭馆老板指着白峰的鼻子骂:“南疆饥荒时,你爹攒一点儿粮便会被你偷偷拿去换酒喝,你老实说,南疆逢灾祸时,你爹是先饿死的,还是被那灾祸害死的!”
闻言,原本还狂妄无人的白峰面上闪过一抹心虚,旁的不说,这骂他之人是当年挨他最近的邻里,那些丑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眼。
但这么多双眼睛现在都盯着他呢,即便心虚,白峰也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显露出来。
“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还记得清,反正我只知道当年南疆逢祸时,我爹死时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我自是要给他老人家讨个公道!”
“我呸!”
这回,换白小顺淬白峰了。
“你不过是喝神断鬼,瞎耍威风!放在从前,别说你爹了,就凭你也不一定有命能活到现在。”
白小顺抱手将白峰浑身上下打量了一圈,撇嘴啧声道:“瞧瞧!有了张人皮都摸不着南北了,我听说你现在在镖局谋差,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若是没有神族,没有玄榕的全力以赴,咱们南疆还能有镖局?押送什么?尸体吗?!”
“对!大殿下这样好的人,我们绝不可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不错,我们来便是为了帮大殿下说句公道话!”
“是的!若是没有大殿下,我们便过不上这么富足的生活......”
一时间,哗声四起。
玄榕和月玖这才了然,原来后来的那一拨人和白峰他们并不是一伙的,他们所来不是为了讨伐神族和玄榕,而是来说些以心换心的实言。
都说人心复杂而迂回,从前月玖也是这般认为的,可当她遇见了玄榕,遇见了媚生,遇见了白小顺夫妇他们,以及现在。
她便再一次觉着这世间有些事,有些人,值得倾心以待。
玄榕神情动容地看向问天台下,忽而觉着方才还萦绕在周身的冷雾被昭昭暖光驱散了些,便在此时,神王自带威压的冷声顺着头顶又落了下来。
“你们能慧眼识珠,没有与污浊同流,吾很欣慰!但,吾方才说要杀光这些鲍鱼之肆绝非空言,来人!将方才那些人就地诛杀!”
语罢,神兵们抵剑逼近,将人群以极快地效率分成了两拨,刀光剑影下,先一步倒在血泊之中的便是那出头鸟白峰。
白峰是被一剑封喉的,虽是死前没受什么痛苦,但足以将方才还跃跃欲试的那些人震慑住。
眼下他们抱团,瑟瑟发抖,早便没了先前的狂意。
接着,神兵挥剑对准那名先挑头的蓝袍男子,就在他绝望闭眼时,却听玄榕急声勒令神兵住手。
神兵犹豫了一瞬,握剑的手凝在半空没了动作,却没有放下。
玄榕冲神王行礼道:“那些人虽是口舌无状,但多半是受人挑唆,如今他们心中已有悔意,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神王蹙眉看他:“玄榕!你从小亲授吾教导,应知善犹不可过度,否则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今日他们敢来天都叫嚣,来日必定会再掀风雨,若是不就此立威,我神族还有何威信可言!”
“玄榕知道无威不立,但玄榕亦知,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若您只用杀戮来立威立信,也只可掩盖一时之风浪,他日必会后患无穷。”
神王肃目道:“他们既敢聚众来天都挑衅,便知晓已无退路,既觉生死无畏,吾自然是要成全他们。”
语毕,神王眸光一动,那名天兵即刻会意,将滞在半空的长剑直直刺向那蓝袍男子的胸口。
“不要!”
玄榕惊愕地叫出声,但见那蓝袍男子已经重重坠地,汩汩鲜血顺着问天台下的纹岩蔓延开去......
月玖也是怔愣地看着,她心中虽是厌恶这些人的所行所为,但神王如此做,竟让她不由联想到了幽吔王。
以手中权柄决定他人生死,是有史以来强者对于弱者的藐视。
玄榕按下心头的汹涌,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神王的威令,他也明白今日神王必定会用杀戮来堵住世间的悠悠之口。
可他,不想再看到巫山一族的悲剧旧事重演。
于是,在神兵们欲再次落剑之前,他站起身来神情严正地看向神王。
“他们来此,不过是想同已逝的亲人讨个公道,不管如今的日子有多富足,也无法弥补他们失去亲人的痛楚。此事既由母妃而起,便应由我来偿还。”
话音落下,就见神王贯来泰然的面色上闪过一抹愕然,那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台下的白小顺也是听的心头一颤,赶忙摆手示意,让玄榕不要冲动。
而月玖已经走到了玄榕身前,低声呵责他:“你疯了吗?为何要你来偿还?!”
玄榕侧眸对着月玖淡淡一笑:“玖儿,对不起......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除了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