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听完万尼亚所讲述的“故事”后,凯尔希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怜悯了几分——这位大公究竟还是心有不甘的。
而更可悲的是,乌萨斯不会因为他的不甘而改变哪怕一丝一毫——这头迟暮的巨熊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了。
无论是内部的腐败还是外部的压力,都在使得乌萨斯逐渐走向衰落……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拯救它了。
所有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默默地看着这头巨熊在挣扎中死去,然后再在它的尸体上建立一个全新的乌萨斯……
属于所有人的乌萨斯。
但,凯尔希对他的怜悯也就到此为止了——万尼亚身为一名大公,曾经对乌萨斯作出的罪行绝对不比任何人少,现在,只不过是死前最后的清醒罢了。
不过早已失明的万尼亚是看不到凯尔希此时的怜悯了,他只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对着凯尔希说道:“年轻人,来吧,坐到这里……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凯尔希。”
啊,凯尔希,是的,凯尔希勋爵,蓬莱岛的二把手,在“贵族”先生的提醒后,万尼亚怎么会不认识呢?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依旧需要安心做一个濒死的老家伙,需要做一个等死的蝴蝶,需要……在他化为灰烬前,奋尽全力挥动他残破不堪的翅膀。
这是他能为乌萨斯做最后一件事了——微弱的春风吹不醒腐朽的帝国,要是能轻易就被湮灭的话,他宁愿寒冬徘徊在乌萨斯的大地上久久不散。
……
至少,寒冬还可以让人在麻木中平静地迎接死亡……
“这不是你的代号或者假名,是么?”万尼亚的声音平静而无力,即使心中的浪涛是多么的汹涌,“我听得出来……从你自报家门的态度里,我听得出来,你爱着这个名字,凯尔希。”
凯尔希沉默了片刻,简短地回复了一句:“这很难说。”
说完,凯尔希便不在这个让她有些心烦意乱的话题上讨论更多,只是平淡地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公阁下,再过片刻,您的卫队会闯入这里。”
“哦……看来我还要为刺客小姐提供更宽裕的时间。”万尼亚说完笑了两声,同时用苍白地手掌在床铺上摸来摸去,但却总是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唔,通讯器应该就在我的手边……”万尼亚小声嘀咕了一声,努力回忆着通讯器的位置。
“通讯器在我这里。”凯尔希在这时开口打断了万尼亚的动作,随后默默地将被自己藏起来的通讯器递给了自己的刺杀目标。
而万尼亚在拿到通讯器后,笑着说了句:“哈,谨慎的小杀手,多谢你了。”
随后,万尼亚便拨通了通讯器,用手颤颤巍巍地将通讯器放在耳边,说道:“卫队长,这位疗养院的佣人……来自我的故乡。我想和她多聊一聊,直到我下命令前,不要来打扰我。”
“擅闯者,即是忤逆军令,明白了吗?”
“……好。”
说完,万尼亚就直接扣下了通讯器的电池,然后重新交给了一旁的凯尔希。
凯尔希将被拆除电池的通讯器随意地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了好几瓶试剂,一一摆在了通讯器的旁边。
然后,凯尔希一边调配着效果最强,痛苦最少的毒药,一边说道:“大公阁下,您的故乡在哪里?”
“故乡?故乡……我的故乡,就在松心山谷的另一边。”万尼亚平静地躺在床上,默默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不过光是等待也太无聊了,万尼亚其实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凯尔希,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手段,对吗?即使现在我的卫兵们闯进来,你也能够全身而退。”
“我不会回答您的。”凯尔希将一小瓶特制药抽空,缓缓注入了基本成型的毒药中。
“哈,也是……你和那群扭曲可怖的内卫不同,他们也不会将分内之事交由他人。”万尼亚又想起了那群让他恐惧了一生的家伙们,也许只有在死前,他才有胆量对这群家伙指指点点了。
“虽然令人讨厌,但他们确实是是乌萨斯最无私的监控者,只有足够被放在天平上的人物,才值得内卫去看一眼……”
“好了,我已经有些累了……凯尔希,我会痛苦的死去吗?”
万尼亚听到耳边药水注射声音的消失,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尽头。
“不会,药物只会缓慢地侵蚀你的神经系统,最终你会像昏迷一样睡去,永不醒来。”
凯尔希慢慢将试剂瓶放回自己的戒指里,然后抽出一张白布,将装满毒药的针管轻轻地放在上面。
“……对一个重病缠身的老人来说,这甚至算得上一种恩赐。”
“感谢你。”
万尼亚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而凯尔希则慢慢地将毒药拿了起来。
“现在,我会为您注射药物。”
“啊,你这是在宣判我的死刑……很好,这比折磨来说要简单不少。”
针头扎破肉体的感觉让万尼亚微微皱了皱眉头,但随着药物的注射,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等待死亡降临的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大公阁下。”凯尔希将毒药收好,默默地候在万尼亚的身旁。
“……我还有多少时间?”万尼亚的声音有些颤抖。
“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啊,告诉我,凯尔希阁下,窗外的景色是否美丽?”万尼亚努力将头转向窗户,但他能看到的却只有一片黑暗。
“大地已经孕育出了萌芽,而阳光会喂饱他们,令他们满怀希望。”凯尔希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
“美……美吗?”
“壮丽的景色,但这份壮丽对乌萨斯而言稀松平常。”
“稀松平常吗……但,又有多少乌萨斯人……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对了……花,我的花……我播下了种子……它们发芽了么?它们是否含苞待放……哦,我这双饱受摧残的眼睛,甚至都没坚持到它们绽放……”
凯尔希看向了花架上早已枯萎的花枝,委婉地说道:“就目前看来……很不幸。”
万尼亚似乎有些惋惜地说道:“它们……不能在乌萨斯盛开吗?”
“……大公阁下,乌萨斯的冬天很残酷,容不下这种观赏植物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