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了好一会,虞怀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等待着她的回复。
最后赵檀下跪,沉声道:
“微臣不愿。”
虞怀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赵檀接着道:
“咏月公主是平王胞妹,如果微臣与公主结亲,怕和陛下离了心。”
虞怀序手指依旧在敲打着桌面,都说帝王多疑,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多疑才是常态。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有人说赵檀功高盖主一事了,赵檀心肠耿直,满腔热血,但手中兵权的确大了些。
咏月一事,他也只是在试探赵檀,见她有了一个明确答复,虞怀序心中很满意。
少时他和云若赵檀一同长大,从那时他就知道赵檀对云若的心意,云若虽然没有表态,但虞怀序心知肚明,她们两情相悦。
如果不是太后横插一脚,把慕容招瑶嫁给自己不说,还害怕慕容招瑶对平王死心未改,对着云家施压,让他们把当时还是慕容招瑶的闺中密友的云若一同嫁了过来。
美其名曰让云若好好劝她。
那晚赵檀一夜未归,他对赵檀云若心中有愧,从未碰过云若。
赵檀一直心悦云若,她知道自己心性,所以会对自己忠诚……
云家没落,早早回了江南一带告老还乡,贵妃身后没有任何依靠,所以自己才待她好,接连晋她位分。
赵檀只知道他对云若很好,但她不知,成全她们两个,自己其实动动手指就能做到,但这多年以来,手里没有别人弱点,他就做不到完全对别人放心。
所以一直囚着云若在这深宫中,迟迟不肯放手成全她们。
虞怀序心中深感嘲讽。
皇权是吃人的东西,他已经被啃噬的面目全非。
坐在这个位子上,什么都有,但也什么都没有。
他最终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赵檀站起身,偷偷观察虞怀序的表情,见他神色松散,暗暗松了口气。
“陛下,卓尔王子来了。”
夏德荣挪步走到他身边,卓尔面容不安,问道:“陛下找吾是有什么事吗?”
虞怀序敛起神色,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模样,声音平静道:“卓尔,瑞嘉受惊一事,你可知具体原因?”
卓尔面露疑惑。
虞怀序冲赵檀挥了挥手,赵檀开口解释:“卓尔王子,微臣刚刚在宴会上提到过,郡主经过渠州一带时,被流寇恐吓了。”
“这些流寇不是别人,正是疏勒的兵卒,敢问王子殿下,在没有得到陛下准允时,您为何要把兵卒带入大晋境内啊?”
卓尔呆愣在原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看着垂眸玩佛珠的人,顿时明白了虞怀序的意思。
渠州那个地方哪有过什么马车经过,大晋皇帝是在借着瑞嘉敲打质问自己呢。
带兵入境,瞒不上报……这还被他知道了,卓尔惊得满头冷汗,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如果被自己父王知道了,他肯定会杀了自己的。
卓尔跪地,颤声道:“陛下……恕罪,吾求娶公主心切,听闻……听闻漠南内乱,吾带着几十箱珠宝,怕被人抢劫,所以才……带兵入境。”
赵檀在一旁发出一声叹息:
“王子殿下糊涂啊,你如果提前上报的话,大晋自然会派人去保护你,您这私自带兵入境,恐失了两国邦交礼仪吧?”
她在一旁施压,见卓尔身体开始发颤了,抬头看了眼虞怀序。
虞怀序温和道:“朕知道,王子求娶咏月心切罢了,此事说大不其实也不大。”
卓尔见他没有怪罪地意思,抬头感激涕零道:“谢陛下宽恕!”
虞怀序抬手止住他的话语,接着道:“但是朕有些好奇,明明王子和咏月未曾见过一面,又为何铁了心的要迎娶咏月呢?难不成……是疏勒王的意思?”
卓尔身体一僵,立马否定虞怀序:“不是……不是父王意思!是我……”
虞怀序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着说:“王子,涉及两国邦交,想好再说。”
卓尔心脏胡乱跳动,最后闭了闭眼,咬牙道:“平王殿下说,娶了咏月公主,以后继位时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赵檀看向虞怀序,虞怀序的神色晦暗不明,道:“王子与平王殿下如何相识的?”
“皇商……李氏引荐。”
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冷汗滴在地板上。
赵檀眉头一蹙。
虞怀序转动佛珠的动作加快了些,寂静房屋内只剩下珠子碰撞发出的声音。
忽然,线断了,佛珠散落一地,激的卓尔身体一抖,赵檀和夏德荣也跪了下去。
虞怀序面色从容,柔声道:“王子殿下,朕不追究此事了,这天寒地冻的,朕怕你们不适应邺都气候……”
“陛下,明日吾便回疏勒。”
卓尔会意,立马说话。
虞怀序点头,舒了口气:“夜深了,都回家吧。”
夏德荣扶着腿软的卓尔走出屋门,赵檀低声骂道:
“李乌溢真是反了!”
虞怀序脸色阴沉,冷笑一声:“他都反了,可见反的可不止一个。”
“朕还真是小瞧怀庾了。”
赵檀问道:“陛下想怎么办?”
虞怀序眸底幽深,看着满地凌乱珠子,轻声道:
“大晋这场雪下的太久了,百姓疾苦,朕微服私访,去瞧瞧地方官员有没有在为百姓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