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观瑱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忽然感觉有些心虚,他垂下眼眸,鸦羽一样的黑睫在烛光下扫出一片阴影,遮住眸中情绪,轻声说:
“自然是在担心陛下。”
见他老实回答自己问题,虞怀序感觉很有趣,接着逗弄他,见他满面通红时,才堪堪停下,说起正事,问道:“方才四个人中,观瑱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反贼?”
虞观瑱细细思索了一会,脑海中回想起知府那哆哆嗦嗦时的模样,知府地位仅次于刺史大人,知州和通判虽然露怯,但也没有知府看起来那么害怕。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道:
“是知府大人吗?”
虞怀序赞同点头,道:“虽然一直缩在我怀里,但观瑱倒是观察细致。”
虞观瑱羞恼地把头埋进臂弯里,闷声道:
“陛下莫要再取笑我了。”
虞怀序看着他毛茸茸地脑袋,想伸手摸一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接着道:
“观瑱虽观察细致入微。但你久居深宫,对朝臣不了解。”
“津州知府章时容,向来是胆小如鼠的一个人,他不敢得罪任何人,平日里百姓送个东西,也要在账本子上写明白哪年哪日,哪户人家送了什么,因何事相赠,生怕别人说他受贿。他在知府位置上兢兢业业多年,虽无功,但也无过。”
“他只是单纯怕朕罢了。”
虞怀序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望着听的认真的虞观瑱,目光一柔,声音也缓了些,继续道:“观瑱,依我看,大概是孙又思。”
虞观瑱惊讶:
“知州大人?”
虞怀序似笑非笑,手撑着脑袋,俊美无俦的脸庞在烛光辉映下像一幅画一样,狭长多情的眼眸看向虞观瑱时,竟还让虞观瑱看出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他声音低磁,道:
“且等暗卫消息吧。”
虞观瑱眨了眨眼睛,猛地回神,心脏狂跳,脸还烧得慌。
他又想到昨晚虞怀序说:“同我睡一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
虞观瑱想,即便他不是陛下,光有这张脸,也足够让万千人为之神魂颠倒。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脸庞更红了,暗骂自己大逆不道。
“叮——”
“好感度+10。”
不紧不慢的提示音响起,让虞怀序意外挑眉。
三日后
自虞怀序来了津州之后,津州的雪就停了,连着三天艳阳高照,积雪消下去不少。
夏德荣整日拍马屁,说是“陛下带来了祥瑞之兆。”
因津州动乱,虞观瑱在家憋了三天,人都快长草了,外头整日放鞭炮,他问过出去采买东西的婢女,说是上元佳节,外面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晚上还有花灯会。
虞观瑱一听,更郁闷了。
在虞怀序眼睛里,虞观瑱就像一只整日撒欢的小狗,但小狗最近萎靡不振,翘着的尾巴也耷拉着,弄得他心情也不怎么好了,不过主要原因,还是粮商一事。
四位地方官员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虞怀序正在看他们交上了的东西,越看心中越发烦躁,他轻飘飘把奏折往地上一扔,吓得底下人瑟瑟发抖。
“除了刺史大人,余下三位,为何交上来一堆狗屁不通的东西,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吗,嗯?”
知府苦着脸,颤声道:
“陛下,微臣曾接到过无数举报粮商的消息,这三日不知为何,微臣手下走街寻访,竟无一人敢言。”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津州百姓定是受到了那些粮商的胁迫利诱,才不敢站出来说话。”
虞怀序脸色愈发阴沉,站起身缓声道:“朕来了,百姓都不敢说实话,可见在津州此地,那几个粮商地位,远在朕之上啊。”
知府脸色青白,又叩首下去,久久没有起身,“陛下息怒。”
“通判离这院子最近吧?借贵地一用,把那些粮商带过来,朕亲自审问。”
虞怀序出门,对着身边夏德荣吩咐道:“把观瑱也叫上,让他也见见这些人间恶鬼,开开眼。”
夏德荣低声应是,敲响了偏院的门。
虞观瑱刚想装傻,但见到眼前人是夏德荣,松了口气,问道:“夏公公,是陛下有什么事吗?”
“陛下方才说,要让殿下见见人间恶鬼,殿下,请。”
虞观瑱跟着夏德荣,和虞怀序先后离开了小院。
官府离这边,约摸一盏茶就能到,虞怀序下了轿,不紧不慢地坐上主位,一个衙役刚想出声骂人,被通判知州知府同时狠狠瞪了一眼,他心中一惊,意识到台上可能是大人物,连忙闭上嘴,身体也不自觉绷直。
其余四位站在台下,虞怀序扫了他们一眼,道:“诸位年纪渐长,想必站着也累得慌,夏德荣,赐座。”
夏德荣指使几个小太监给四位官员搬了凳子。
这种地方虞观瑱装疯卖傻难免会扰乱朝堂,夏德荣给了他一个纱笠,他站在夏德荣身旁,身着一袭青衫,遮住脸后倒也不怎么显眼。
官府的门大开着,见里面一片肃穆,不少百姓驻留围观,窃窃私语。
“连刺史大人都在下方坐着,台上究竟是何人?”
消息灵通点的看都不敢看一眼,抱着菜篮子疾步回家,本想一声不吭,但被好事人抓住了手臂,“这位娘子,见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知道台上何人?”
妇人甩开那人的手,低声说:“是当今圣上,昨日我丈夫就曾说过,圣上来津州微服私访了。”
说罢这句话后,妇人匆匆离去,留下一脸震惊的路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台中央坐着的是谁,胆小怕事的都匆忙离去,其余胆大好奇的,纷纷站在门外打量起正襟危坐的虞怀序。
不一会,骑着马的官兵提着一个人,冲着身旁人斥道:“让开!都让开!”
围观群众连忙给这官兵让路,有人定睛一看,冷汗直冒,他们手里押着的几个人穿金戴银,大腹便便,正是欺压百姓多时的粮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