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吗?
温热液体打在意识模糊的梅拂雪脸上。
他勉强睁开眼睛,一滴泪落在他眼角旁边滑落,兰明归哭的无助又伤心。
见他睁开眼睛,兰明归心痛如刀绞,期期艾艾地喊:“师尊。”
其实他自诩已经没有脸继续待在梅拂雪身边缠着他了。
梅拂雪总觉得不静山的那些年,对他多有亏欠,可明明自己被囚第五年时就有了能力打开沧溟结界,但是他没有走,而是选择留下,他找借口,他说他想“他要报复师尊”,实际上是他舍不得离开师尊。
他是一叶障目,猪油蒙了心,装聋作瞎看不见梅拂雪日渐消瘦的脸颊,疲惫黯淡的双眼,是他忽略了梅拂雪的痛苦。
整整十二年时间同吃同住,但凡关心一句,用灵力稍微探一下,也能觉察出情蛊所在了。
这些他都没有做,而梅拂雪,就那样一声不吭的直到死,也从未透露一句。
到底是多寒心呢?
情蛊解法无比简单,只需要双修几日便可。
但是他只是和梅拂雪床笫缠磨,从未有过双修之事,梅拂雪也从未开口提过。
到底对他多失望多寒心,才宁愿秉着赴死的决心,也不愿说一句自己中了情蛊,需要徒弟帮忙解决。
如果不是月女今日所言,也许这个历经两世,灵魂被情蛊深种的男人,又要被这情蛊生生折磨致死。
兰明归忽然想笑,想狠狠嘲笑讥讽自己,是怎样的自大自信,才会觉得掉几滴泪,说几句情话,梅拂雪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梅拂雪从生到死,从前世到现在,从未泄露过一句情蛊之事。
前几天,在面对自己的告白时,梅拂雪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份爱,这句话来的这样迟?是忍着怎样的难过心痛,说的那一句“早悟兰因,休恋逝水”呢?
硕大的泪珠从眼眶争先恐后的滚出来,兰明归感觉自己心口被戳了一个大洞,呼呼冷风吹过,凉的厉害。
一双冰凉修长的手,覆上他的面庞,语气无奈:“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梅拂雪刚刚也都听到了月女所言,按他所想其实也并没有什么。
只是自己一时自大,觉得追到一个人是一件容易事罢了。
月女见他们这般浓情蜜意,冷哼一声,看向梅拂雪时目光中也带上冷意:“罢了,痴心是好事,痴心到极点的可就是傻子了,我没心思跟傻子逗乐。”
梅拂雪身受重伤也并未忘记横塘镇四个死在大好青春的青年,他没空搭理兰明归的眼泪,揪住他的脸,说:“别忘了为何下山。”
他们又有动作,月女头也不回,仿佛笃定兰明归不敢打人。
兰明归把梅拂雪抱起,梅拂雪自知不能影响他行动,很自觉的搂住他的脖子。
一只手抱他也绰绰有余,兰明归腾出一只手,指尖跃起红光,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杀意。
月女面对锋利的杀意并未停下脚步,边走边说:
“你有这时间杀我,倒不如好好查查那四名男子奸杀淫掠哪样落下了。”
说到此处,梅拂雪抬手拦住了兰明归。
方才说了,月女们共生共情共享记忆,这个技能有好有坏,好就是一个月女会的东西,其他月女也会,坏处就是,一个月女撒谎,其他月女看到的记忆也是错误的,小错无碍,大错动辄殃及全族性命。
所以月女绝不会撒谎骗人。
人心险恶这种事,刚刚那老妇也给兰明归狠狠上了一课,兰明归熄灭手中火焰,小心翼翼抱着梅拂雪。
梅拂雪感受他的大手穿过自己膝弯,微微一僵。
他错开视线,冲着远方扬声道:“你把母蛊交出来。”
月女越走越远,闻言只是淡淡落下一句话,这次只落在了梅拂雪一个人耳边,兰明归没有听见。
“仙君既还存着那份心思,何不再仔细瞧瞧?左右经过一世消磨,子蛊实力大减,已经萎靡不振,兴许再过几年,你修为涨起后,一把灵力便可将其震碎。”
“不如借此机会,看看你这忤逆不孝的徒弟嘴里的话是真是假。”
兰明归欲上前追,被梅拂雪揪住衣领:
“罢了,这蛊虫瞧着是快死了,月女性格乖戾,再惹上什么麻烦可不好。”
他说的轻描淡写,兰明归恼了:
“什么麻烦?师尊自己熬油灯似的熬了十几年不觉得麻烦吗?”
梅拂雪反问:“容儿是用你来诅咒我的,你那时又不心悦我,我有什么办法?”
兰明归难受的要命,他抱紧梅拂雪,眼眶通红:
“我那时……我……”
“罢了。”
他叹了口气,捏起一个传送符,还未等梅拂雪反应过来,二人已经直接传送回了琼楼。
兰明归抱着人进屋,把梅拂雪放在床上,梅拂雪深觉不对,往后挪了挪:“你又想干什么?”
兰明归不语,当着梅拂雪的面设下沧溟结界后,顷刻间周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听不见一点。
“师尊,我帮你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