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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鬓边花 > 第95章 双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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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曾经满怀期许之情地对玥妍说道:“你大师叔,是个惊才绝艳之人,若是入朝为官,虽于学业有损,但却能为国效力,可成国之栋梁。”

想到此玥妍笑道:“外祖父可是经常提起您呢。”

何道蕴有些羞涩地道:“这两年朝中不稳,没有去探望老师。可见老师是生气了,跟你们不曾提及我的名号。要不是今天在殿前宣旨,我尚不知道小师妹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景文道:“大师叔,平时跟您也没交集,还请您原谅师侄不知之罪。”

何道蕴笑道:“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一边拉过身旁的陆征道:“小侄女,你猜猜,这是谁?”

玥妍细细打量了眼前之人,姓陆,江南人士,于是小心翼翼地道:“陆昭是你什么人?”

陆征道:“小师妹,那是我二哥。”

何道蕴笑道:“小侄女,这是陆昭的十二弟。你带人守江都的时候,他还在翰林院学习,自是不认得你。”

玥妍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起来面熟,是跟陆昭有几分像。

陆征道:“过年回家的时候,听二哥提起你,心中很是敬佩。今日得缘一见,终偿夙愿。”

玥妍笑道:“陆探花太客气了,我与陆将军曾是同袍,不必见外。”

景文道:“我看咱们今日就到这吧?”说着偷偷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福安公公,道:“站着说了很久,再累坏了未来的皇后娘娘,那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玥妍脸红,瞪了一眼哥哥,道:“哪有这样为人兄长的,打趣自己妹妹也不留情面。”

何道蕴笑道:“都不是外人,贤侄女不必害羞。待有时间让你兄长带你来府中,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景文急忙施礼,随即带着玥妍出了宫门,又翻来覆去地细细叮嘱一番,才珊珊离去。玥妍好笑地看着大哥的背影,心中暖流涌动。从前的兄长清高孤傲,最不擅长的就是来往逢迎,如今为这白府,为家人,为求荫及幼小,也要努力挣扎,拼个前程。

她吩咐苏木:“咱们去花楼转转吧。”

苏木道:“小姐,礼部送的赐婚礼估计快要到府上了,您不回去迎接吗?”

玥妍愣了一下,道:“我倒是忘记了。”于是吩咐打道回府。

在半路上便遇到了前来寻她的小厮,说是朝廷的礼已经到了门前。等到玥妍于门口下了轿子,看到门前摆满了一地的红色妆匣,抽了口气。这也太多了,门口摆不下,还直直铺满了前面的半条街。

玥妍心道:这是昨晚连夜准备的吗?礼部的办事能力这么强了吗?

她抬头便看见燕琳与三哥景漠正站在门口处寒暄,看样子也是刚刚到。燕琳看见玥妍,眼中迸射出光芒,心中又酸又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也终于经过他的手把赐婚礼给她。

看着她郑重地跪在地上,叩谢皇恩,从他手中接过礼册清单,燕琳说不出现在是高兴还是忧伤。也许她能嫁得良人一生幸福是他最乐意看到的吧?

景漠邀请他进府中小坐,他神思淼淼地随行于后,眼神却跟随着玥妍。景漠见状心中暗叹,这也是一个痴情的人呐。倒是不好硬生生地打断,只好含笑引领着他缓缓来到了前厅。

燕琳的眼中看不见了玥妍,方才清醒,见景漠亲手端过来一杯新春龙井,不由得道:“三公子有心了。”

景漠柔声道:“燕世子今日辛苦了。”

他听玥妍跟他提起过燕琳几次相救的事情,因此心中更是感激,同时更有因为他爱而不得的怜悯。燕琳不差什么,要非得说,那或许就是缘分吧。

燕琳环视着屋内的摆设,跟之前白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世事无常,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了。他忽然起了兴致,道:“三公子可有空?晚上想请公子小酌几杯?算是替公子接风洗尘吧?”

景漠笑道:“景漠高攀,莫不从命。”

燕琳回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的模样,点点头,喝了几口茶,便离开了。

景漠转到后院,看见玥妍正斜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手里的一份清单。于是道:“是明日去东府的?”

玥妍起身,将清单交给他,道:“三哥哥帮我看看,有没有疏漏?”她说了一上午的话,现在头有点晕。

景漠大概齐地扫视了一遍,叫来紫茉,重新添减了几件,而后让玥妍看。

谁知刚回过头,便发现玥妍已经伏在几案上睡着了。景漠好笑,心疼地给她加盖了一件夹被,又吩咐人好好看护,小睡一会儿便叫起来,吃了中饭再歇觉。

回想着自打进京以来,就没消停过,也属实累着了。

景漠出了院门,想了想,冲着朱樱道:“你去把卓大夫请来,我有几句话要问。”

朱樱道:“她现在不在府内,昨日看望她师傅便没回来。估计是歇在了那边。”

景漠点点头,没说话,转身走了。朱樱见了,眼里止不住的笑意。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丫鬟把礼物收拾入库的紫茉道:“你在那里作什么妖?看卓莹回来闹你。”

朱樱看了看屋里,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紫茉身前,道:“你知道什么,这叫好事多磨。求不到才是好的。那个卓大傻子才不懂这些个弯弯绕。”

紫茉压低声音道:“你消停点吧。小姐还睡着,快去屋子里看着才是正经。”

朱樱吐了吐舌头,一跃而起,窜进屋中再不出来了。

玥妍这一觉睡到天擦黑,听到动静的朱樱点燃了烛火,招呼小丫鬟拿来温水,给她擦擦手脸。随便挽了一个松松的堕马髻,换了一身天青色家常衣裤。

苏木让人吩咐厨房开始上菜,玥妍瞧着她精神头十足,于是笑道:“你打小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总也看不见你累?快坐下歇歇。这也没外人,你们几个便都过来,一起吃饭。”

苏木眼眶微热,低头道:“小姐,以前在军营没有那么多拘束,如今回到府里,奴婢们还是自己下去吃吧?”

玥妍笑道:“一定是青莲说的吧?之前我便说过,人前大家守着规矩,没错;没外人的时候,咱们便该怎么舒坦便怎么来。卓莹要是在这,哪像你这么磨磨唧唧。”

“诶呦喂!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您夸我呢。”话音未落,卓莹那张鲜活的脸便跳到玥妍面前。“怎么样?两天不见我,想我了吧?”说着她伸出手便要掐玥妍的脸颊。

玥妍微微侧身,用手稍微遮挡一下,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也真不识念叨。吃饭了吗?”

卓莹苦着脸道:“没有!别说晚饭,就连中饭也没吃。”

玥妍好笑道:“你做什么去了?在你师傅家也不供饭吗?”

卓莹道:“别提了,我自打去了就一直给他做这做那,那老头可下子逮到我了,让我帮他坐堂看诊,自己忙着快活去了。忙得我呀中午就吃了一个菜馍垫垫。哎!你瞅瞅,我这脸都瘦了。”边说便坐在桌子旁边,拿起碗筷便开动了起来。

玥妍笑着也坐到了桌边,一边示意她们一起。苏木见状便也不坚持,跟着坐了。

玥妍问道:“青莲那边是谁在服侍?”

苏木道:“碧草在呢。刚才我让人把饭菜给她们送去了。”

玥妍道:“那就好。”

好久不曾如此安稳地吃饭了,玥妍吃得很是香甜。鸡汁虾酿笋,冰糖莲藕小排,豆干青瓜卷,雪菜黄花鱼滚汤……也许是久未曾吃到京都的口味,只觉得齿颊留香,香浓味厚。

苏木道:“小姐,您别再添饭了,晚上吃太多,您又该睡不安稳了。”

玥妍的手一顿,道:“青莲不在这里,你就是第二个青莲!”

卓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玉碗,道:“她说的对。”

玥妍好笑道:“怎么你们都来做我的主?吃一顿饭也要管?”

卓莹道:“大家是心疼你。”说罢低头看着她身上天青色的常服,前襟处又隐隐透出一点血迹,道:“你看看,现在伤口还没愈合。”

玥妍无奈,只得离了桌子。众人见状,也都三口两口地吃完,抓紧收拾了。

卓莹捉住她的衣襟,翻看玥妍的伤口处,见没有红肿的迹象,方才放下心来。道:“今日你还是不能洗澡。”

玥妍无奈地点头,临睡之前还是让人洗了头发,擦了身子,又泡了脚,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迟迟睡去。

苏木缓缓合拢芙蓉云纱帐幔,在门口矮塌上悄悄躺下。小姐在某些方面仍然还是个孩子,一回到自己家里,便有些任性起来。回想起几个月前她战场上纵马驰骋的英雄气概,跟如今贪吃贪睡的千金小姐就像是两个人。苏木暗笑,如此古灵精怪又调皮可爱的小姐,真是让那个皇上捡到宝了。

许鹤州也是一夜好眠,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阻碍随着玥妍的到来一扫而光。福安看着他神采奕奕地又恢复了从前的精气神,便笑着道:“皇上,您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许鹤州整理着衣袖,道:“看出来了?今日她要做什么?”

福安道:“昨天奴才听她身边的小丫鬟提起,说是今日要去东府拜见长辈。”

许鹤州点点头,道:“那就让人在东府门口候着,出来了就说朕召她进宫。”

福安本来想说,已经商定了婚期,目前实在不应该再见面。可是转头一想,这两个人是那墨守成规的人吗?于是急忙吩咐下去,一边最后打量了几眼,一切妥当了方才跟在新皇身边。今日皇上起得早,上朝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无极殿上还是静悄悄,不过这并不影响许鹤州的心情。

他好整以暇地高座丹樨之上,幻想着那天他牵着玥妍的手,一起端坐于此的情景。甚至还轻轻地往左边挪了挪,提前适应一下身边有人并肩的感觉。

福安见门殿面的大臣已经到齐,便站到外面门口,高声道:“入朝!”

林相为首鱼贯而入,他一眼便望见了宝座上的面带微笑的新皇,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心中似有什么被刺痛了一下,他攥紧了手指,想着也许不远的哪天,就不必再忍受了吧?

玥妍跟着哥哥在东府转了一大圈,从祖父祖母到叔叔婶婶,再到白家的列祖列宗,无一拉下。去见母亲的时候,白晓棠引领着她,一路无话。本来她还想着跟玥妍解释解释长公主府那天的事情,可是看见玥妍并没有再提起的意思,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玥妍今日为了拜见长辈,穿得稍微隆重些。又因为不日后便是要做皇后,母仪天下的人,自然就多戴了几件贵重的珠花首饰。白晓棠见了,有点觉得碍眼。想到自己下个月便要嫁到公主府做侧妃,原来觉得甚好的一桩亲事,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心中更是觉得不太舒服。只是她控制得很好,面上淡淡地挂着笑,还是那个温婉懂事的长姐模样,看得景漠直起鸡皮疙瘩。比较下来,他还是更愿意看那个活泼率真的女子,比如卓莹。

蒋氏又老了些,本来还想端着母亲威严的架势,可是想着以后恐怕还要仰仗着玥妍的权势,于是便放下身段,堆起满脸的笑尽心应对。景漠行了礼便到外院去了,玥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蒋氏搭话。

蒋氏吩咐婢女端来一个梳妆匣,在玥妍面前打开。玥妍见是一套金镶玉的首饰头面以及臂钏手镯等,做工看起来倒是颇为精致。旁边还有一叠银票,地契几张。

“小七,”蒋氏慈爱地道:“眼瞅着我这两个姑娘都要嫁人了,我这做母亲的心里还真是舍不得。”说着便拿帕子擦擦眼睛。“这是母亲为你们二人准备的体己。一模一样,可不要嫌少。”

玥妍站起施礼,微笑道:“长者赐,不敢辞。玥妍谢谢母亲厚爱。”苏木上前接过。白晓棠的嫁妆自有东府公中预备,而玥妍则因为分府别住,更是不用她操心。蒋氏平时收益不丰,积攒半生,能够拿出的不多,可是这番举动倒显得真情流露。玥妍心里暗叹:这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一辈子就耗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了,白白守寡了大半生。

此时再看她头上花白的头发,心生怜悯,于是安慰她道:“母亲,保重身体。日后有需要女儿的地方,让人唤我便是。”

蒋氏眼中含泪,激动地点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