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相眨眼,她纵身一跃,袖中无伤直刺向林相。林相一直防备着她,见到她突然发难,慌乱中拉过身边人抵挡。玥妍见其身法,才知道他竟然也身怀武艺,深藏不露。几名死士见状急忙跃过来,挡在林相面前。
唐赛儿随即挥动弯刀,加入战团。
屋顶上隐藏的暗卫纷纷跳下,第一时间解救被困的朝臣。苏木等人护卫着皇太后缓缓向偏殿撤去。林相见状急忙大喝一声:“别让她走了!”
几名兵将闻言飞扑,苏木等人拼力抵挡,怎奈敌方人数太多,一时间皇太后身边险象环生。
玥妍瞧见立刻飞身过去,挡在皇太后身前。唐赛儿却被几人围住缠斗,脱不开身。
几柄长剑袭来,玥妍展开身形,极力阻挡。她见对方有七八位,皆是身手利落之人,招数狠辣,像是恨不得要立时将她斩于面前。
玥妍打得兴起,冷笑道:“你当你姑奶奶是吃素的?”出手越发迅疾,在几人当中左突右杀,不落下风,渐渐地护着皇太后来到了拐角之处。
忽然,变故陡起,站在皇太后身边一直搀扶着她的一个小太监,猛地拔出匕首,扬手便向她后背狠狠刺去。
玥妍眼角余光瞥到,立时浑身汗毛倒立,立即合身扑上,一剑刺中那人手腕,又将他撞倒在一旁。可惜情急之下,身后空门大开,几柄刀剑趁机急刺而来。玥妍匆忙中极力躲避,试图再次转身。只是其中一只剑锋角度极为刁钻,因其身后护着太后,她又无法退后。眼见已经是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一条身影猛地扑过来,拦在了她的身前。只听到剑入皮肉的声音,随即挡在眼前之人口鼻喷血,跌倒在地,眼见伤的不轻。
待看清来人,玥妍惊叫:“燕琳?”
燕琳面上挂笑,口中却都是鲜血,只是喉咙发出“呵呵”的声音。玥妍大喝:“来人!”
此时唐赛儿拼命突围,终于扑了过来。
玥妍急忙查看燕琳的伤势,剑从后背刺入,看情形已经伤及心肺。她急忙点住他胸前几处穴位,一面急急吩咐唐赛儿:“你亲自护送太后跟燕公子,撤到重华宫去。”
唐赛儿见其眼中的迫切,深知责任重大,玥妍才托付于她,于是点头道:“好!你坚持住,我速速就回。”
太后眼中含泪,看着燕琳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疼。这个孩子的心事她是知晓的,长公主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念叨。如今舍身挡剑,终是圆了一梦吧。
燕琳强自忍住剧痛,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住玥妍。
玥妍眼眶湿润,低头替他擦了擦口边的血迹,望着那张皎洁如月的脸道:“放心,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伤到我。”
燕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玥妍示意他们快走,随手自地上捡起一柄剑,左手执无伤,转身杀入战团。此时她身无挂碍,便如游龙一般,所到之处血肉飞溅,只看的林相胆战心惊。只是此时已经再无退路,只有拼死向前,或许还可以搏得个前程。
想到此他转头望向团战中许鹤霖的身影,他打小便养在深宫,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从未抱过,哪怕是襁褓中也不曾,就怕落人眼中引人怀疑。他这个父亲能做的,也只有以此身入局,不惜代价,为他铺路。
无极殿内杀声震天,双方已经杀红了眼。来不及逃跑的宫人们躲在墙角,蜷缩着身体,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玥妍这边的人数虽少,好在皆是精锐,以一敌三也不落败像。而对方的候补力量仍然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玥妍令众人分散些,混杂在敌军中间,免得对方集中射杀。此时她汗透衣衫,浑身血迹斑斑,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好在无极殿中廊柱颇多,尚有转折回旋的余地。
终于,那声期盼已久地开门声响起,随即御林军潮水般地涌入进来。当先一人,面容清瘦,尚存几分病意,正是许鹤洲。
他持剑急行,几个起落便来到玥妍身前,急促地道:“洛洛,我来晚了。”
玥妍摇头,喘着粗气笑道:“你打算换个皇后?”
许鹤洲见她一身血污,心中疼痛,却嘴硬道:“你有合适的人选?”一边上下打量,又道:“可有受伤?”
玥妍摇头,见殿内的形势已经逆转,不多时林相等人皆被控制了起来。于是正色道:“先不跟你说这些,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方蛮子的五千兵马很是能打,来的也及时。就是周毅这边负隅顽抗,收服的时候费了些时间。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当初考虑到因为皇帝久病没有露面,朝野流言纷起,恐怕造成军心涣散,军队哗变,因此才让许鹤洲悄悄出城,在两军阵前露脸。没想到周毅是铁了心的想造反,在见到许鹤洲之后,仍然不愿意放下战刀。
好在许鹤洲当场赦免兵将之从罪,才令其大部分的兵卒纷纷倒戈,瓦解了他的大部分战斗力。否则仅凭方蛮子带来的人马跟那一千多的御林军,要夺回京师的控制权,恐怕要多费些力气。
许鹤洲携起玥妍的手,一起坐在龙椅之上。两人看着眼前狼藉的大殿,心头沉重。看着委顿在地的林相,更是心生恨意。若不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不会早早离世;若不是他,齐国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民不聊生,战乱纷起。
十一皇子此时仍然心有不甘,虽然被士兵压住头颅,跪在地上,仍然口中高喊:”许鹤洲,我不服!不服!”
许鹤洲示意放开他,道:“朕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
玥妍知道他心怀恻隐之心,虽然已经知晓他不是手足,但见他小小年纪,不忍伤其性命。更何况这些事情皆是林相一手所为,估计他是被人裹挟,而非主谋。
许鹤霖想了想,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道:“六哥,是不是这件事再无转圜?”他知道许鹤洲希望他反戈一击,将这些事情都归罪到林相身上。只是,那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又怎么能这么做?
许鹤洲注视着他,沉默良久。
“六哥”,许鹤霖眼含期盼,道:“我无法选择我的出身,也深知林相之过。只是我的母亲是无辜的。可否以我之命,以赎其身?”
许鹤洲道:“十一弟,你先不要冲动,朕答应你,静妃娘娘若是没有参与其中,自是无碍。”
许鹤霖点头,微笑着来到林相的面前,眼含孺慕之情,细细打量眼前这个须发皆白之人,在嘴边反复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冲着他点点头,道:“多谢!”
随即抽出袖中隐藏的匕首,当胸一刺。林相撕心裂肺般大吼了一声,拼命挣脱开士兵的束缚,挣扎着扑过去,可惜晚了一步。
他怀抱着他尚显稚嫩的身体,顺势跌坐在了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鹤霖的脸,热泪滚滚而下。
这个孩子,寄托了自己毕生的希望,全部的计算心机。耗费了自己的一生,不惜为他离经叛道。如今,抱着他渐渐僵硬的身体,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恍惚了起来,只记得当初,他在襁褓中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那个小娃娃,睁着大眼睛,冲着他咧嘴一笑……
许鹤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良久垂了下来。玥妍心中叹息,都说稚子无辜,许鹤洲也从未想要其性命,只是在他挥起刀剑的时候,便也知道再无回头之路了吧?
燕琳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时明时暗,时冷时热。当他渐渐地滑向深渊的时候,每次总有一个画面忽然出现:一颗红唇边小小的笑魇,时隐时现。燕琳着急地想伸手捉住,一睁眼,便看见云珠涨红着眼睛,正呆呆地端坐在他的床边。
他想说话,可惜声音沙哑;
他想举起手臂给她擦拭眼泪,可惜全身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云珠见他醒来,心喜若狂,一下子跳起来,重重地扑在他的怀里。记忆中,她从未有过如此胆大忘形的举动,只是此时,惊喜之下,全然顾不得了。燕琳感受到了她的喜悦,想伸出手拥抱着她,可惜力不从心,只好牵了牵嘴角以做回应。
云珠擦了擦脸上的泪,道:“世子爷,您终于醒了。下午的时候,陛下跟皇后娘娘还来探望您呢。我这就让人去报平安。”
燕琳微微点头,知道她安然无恙,真好!他也是有能力护住她的,不是吗?
云珠忍着泪笑着又道:“世子爷,您昏睡了十多天,现在可感觉饿了?”一边吩咐人赶紧端来参汤,一点点地喂到他嘴边。心中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世子夫人在林府不等兵部的人到,就自己吊死在闺阁的房梁下这件事。后来还是决定暂时隐瞒下来,日子还长,不能让那些腌臜事情污了夫君的心情。
燕琳温柔地看着她为自己做这一切,心中感到份外满足安宁,眼前更是一片清明。
就当重生吧,从前种种,无怨无悔;只是今后要珍惜眼前之人,方不愧为人夫为人父。
窗外月色正明,他忽然记起那晚的长街,就做个约定吧:下辈子,再遇见的时候,他一定要守候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也一定就在她身边,让她好爱上他。
永安四年,帝后二人肃清逆党,外安边疆,自此开启清明之治。永安八年,后诞下长子曦,立为太子。齐人安居乐业,国运昌盛。帝后二人伉俪,五十余年白首,后同葬于乐居山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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