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人交谈之际,闻人甲拄杖立于人群,不管内心再如何翻滚,脸上也不动声色,只有虚鸣耳功运转源源不断扩散,不停感知画船上的一切。
终于‘见’到你了,万幸,你还活着……
想不到吧,十余年过去,当年的孩童已从地狱爬回来,来寻你复仇了,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
闻人甲思绪深藏,坦然面对璟王,他此次前来并没隐藏面目,当年被害时不过几岁年纪,如今他已成年相貌长开,何况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任谁也无法将他与当年孩童相连起来,便是他死去多年的娘亲来也无法认出。
而奕木,当年全家被灭门时一样是少年年纪,且他仅是奕氏中寻常一员,与璟王有没有见过面,都是两说。
不过奕木在第一眼看见璟王时,已然控制不住地低下头颅,在别人看不见的脸上,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浑身微微颤抖,唯有死咬牙关,双拳紧握到滴血,才没当场破防,失去理智杀向璟王。
闻人甲感知到奕木状态时,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奕木前方,心中暗道失策,他一心想着与奕木来寻报仇时机,毕竟奕木想亲眼目睹璟王身死才肯传功给他,却未考虑到奕木城府不够深,可莫要因此而徒争事端了。
忽然,一道清冷声音传入脑海。
“如何,可有把握?”
上宫司命的声音细弱如绳,周围无人因此有过反应,闻人甲便知是传音入密,他缓缓摇头,以同样秘法回道。
“璟王身后跟着一人,脚步轻盈呼吸长绵,气机隐晦我难以察觉,怕是高手,我无把握在其反应过来前杀死璟王。”
“那人是璟王的贴身侍卫,名净元,一个老太监,曾经身份为大内供奉,侍奉于咸晟帝身侧,实力勉勉强强,与单剑不相上下,如今护在璟王身侧寸步不离,算是为日后的大周皇帝护法吧。”
上宫司命传音道。
“原来如此。”
闻人甲喃喃道,心中杀意消散。
还不是时候……
在来画船前,闻人甲本打算偷摸靠近璟王,然后等上宫司命配合带着奕木他们走远,再暴起杀人,当场给璟王扬灰,硬顶着禁军们的围攻跳河离去,而天下第一人的上宫司命则以距离过远,穷有通天本领也追赶莫及之势演一演,放他逃走,事后带着称心如意的奕木回伊楠府,待风声过去,他再潜回伊楠府,获得奕木传承,上宫司命则灭去了吵耳苍蝇!
这般,闻人甲既安全脱身,上宫司命也没留下什么过大的把柄与证据,被彻查也查不到什么,顶多扣下个识人不明,带贼上船之错,考虑到如今大周与古金的关系,对其的惩罚最多不过风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罢。
而黑锅则被护主不利的禁军扛起。
可惜,这计划只能基于璟王身边无高手的情况下,他没把握在这大内供奉面前杀人且全身而退,一旦被其纠缠脱身不得就会被所有人围攻,便是上宫司命再有心放过也不得不动手将他击毙来自证清白,他一死,即便杀了璟王也不值得,因为他的仇人不仅是璟王,还有很多很多……
……
璟王与上宫司命客套之余,不忘拱手对伊楠府来此的诸位招待,只听他道:“传闻伊楠府高手如云,武道百艺无一不精,恰我等方才在比试射箭,诸位可有兴致参与,和本王比试一番,让我等看看眼界?”
“怎地,堂堂亲王屈膝与某的人比试,不怕辱了身份?”
上宫司命一挑眉,道。
“哈哈,伊楠府的诸位都是江湖一等一的人物,本王巴结还来不及,何来辱没可言?本王倒想与上宫司命比试一番,何奈天下第一的名头太响亮,本王升不起赢的希望,输了还会被有心人扣个不自量力的帽子,属实没意思,只能退求其次,与伊楠府的高手们过过招解解瘾。”
璟王笑道。
“既然璟王有兴致,那便玩玩吧。”
上宫司命无所谓道,回头以询问目光扫过伊楠府诸人,以眼神在说:‘谁来?’
“我来!”
一个身穿虎皮,肤色黝黑,身形粗犷的高大男子自行上前,解下背后铁弓,抽箭拉满,一箭就往岸上射去。
只听咻的一下,箭羽飞快窜出,下一刻已在十余丈外的树干之上,有眼力强的发现,箭羽与树干之间,夹着两片恰好掉下的落叶。
这一手箭法,引得众人惊呼。
做完这一切,粗犷男子才拱手见礼,道:“古金国哈阿蛮,氏族世代以射猎为生,哈阿蛮在族中只能算得普通,技艺不精,还请璟王殿下指点!”
姿态虽低,但心底的倔傲却难以隐藏,其实他能跟在上宫司命身侧,哪可能会是普通人,箭法即便放眼整个以游牧射猎为生的古金国,都是一绝的存在。
刁钻一箭后让璟王指点,暗戳戳给璟王垫了个难下的台阶,只要箭法比不过他,无论如何回答都得拂个脸面,被人误认为堂堂大周璟王射艺连古金国的一个寻常人都比不上。
上宫司命淡淡一笑,默许为之。
“好箭法!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指点你一番吧!”
璟王大声叫好,并未对哈阿蛮的小心思感到恼怒,笑呵呵地主动蹬上其所给的高台阶,从侍仆手中取来长弓,扣上箭矢,随手便射了出去,他的弓不及哈阿蛮的铁弓强力,箭羽在空中飞的摇摇晃晃,险险力竭前,才堪到岸上树干。
璟王的箭没扎中落叶,却引来了众人更加作响的惊呼,因为他的箭竟扎在了哈阿蛮的箭尾上。
哈阿蛮脸色难看,不等他开口,璟王再度拉弓射箭,这次,他连开两弓,两箭都先后扎在前一箭的箭尾上,与哈阿蛮的那一箭连在一起,成了一条笔直的长条物,明明四根长箭都扎在树干上,树干上却只有一个箭孔。
“好!”
“好箭法!”
众人鼓掌叫好。
“这算得甚?我也行!”
哈阿蛮不服道。
“哦,那这般呢?”
璟王闻言又射一箭,但这一箭相较前几箭歪扭到了姥姥家,不仅没射中箭尾,还相距甚远。
气氛陡降,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众人一时冷场,面面相觑,诸多马匹精一时也嘴上琢磨,不知如何开口夸赞。
“哈哈哈,璟王殿下,您所言的这般,就这般?哈哈哈!”
哈阿蛮顿时大笑,笑得肚子难受,不得不弓腰捂住腹部。
“呵呵!”
璟王不动声色,淡定一指箭的方向,道:“莫要笑得太早,且凑近些再下定论。”
此言一出,立马有几人依言跳落小舟荡桨过岸上,凑近一看后,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
“这……”
“这箭端,竟射中了一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