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长安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满朝公卿，都焦急地等待着两路使团回京。
信是早就送回来了。
两边都圆满完成了任务，责问了两袁，宣扬了朝廷威仪，并且没有激怒他们。
而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两袁竟然还献了粮。
袁绍十万斛，袁术十五万斛！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诸公百思不得其解。
袁绍袁术是这么好说话、这么忠诚的人么？
不像啊！
怎么看怎么不像！
王允愣了半晌，纡尊降贵，拜访张祯。
回来后长叹“后生可畏”，把自己关在书房，许久不出门。
再看自家儿孙，只觉个个都蠢头蠢脑。
——又想为孙儿聘娶张祯了。
但他上次想为皇甫六郎做媒，惹得吕布发癫。
若再来一次，恐怕吕布不是送十八个歌伎，而是打上门来。
他不愿过于得罪吕布，只得作罢。
三月二十五，朱儁、张辽终于回到京城。
四月六日，蔡邕、高顺也满载而归。
小皇帝派了文武出城迎接，百姓们也欢欣雀跃，自发相迎。
看着装得鼓鼓囊囊的粮袋，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
大家都知道，这些粮食中的大部分，会被送进大将军的粮仓，少部分流入皇宫，不会分给他们。
但经过了上个冬季，大家也都知道，若是遇上天灾，大将军和小皇帝将会取粮救民。
换言之，这是长安百姓的一道保障。
所以怎能不喜？
刘协也很高兴。
这么多年了，这是他头一次在与诸侯的交手中占了上风。
特意设宴，款待两路使者。
同时也邀请了三公和吕布、张祯等人。
宴席上，蔡邕、朱儁如实说了张祯的暗中安排。
除了吕布、王允等知情者，其他人无不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对张祯大加夸赞。
简直把她夸成了神仙在世，而不是神仙弟子。
张祯心中也得意。
极力压着唇角，不让自己笑得太过骄傲。
“诸公过誉了，贫道惭愧！”
此时她只想感谢袁家两兄弟，是你们的配合，成就了我的高光，谢啦！
吕布凑过去，低声道，“想笑就笑，不用忍着。”
眼睛里都乐开花了。
一朵又一朵，像是开在他心上。
张祯：“......我没忍！”
吕布：“你忍了！”
张祯：“......你不懂！”
你个莽夫，怎么懂得我千般算计后收获满满的美妙感觉。
吕布专注地看着她，轻笑道，“不，我懂！神悦举世无双，能抵千军万马！”
神悦还是太谦虚了，如果他有此成就，定然意气风发，傲世轻物。
看人不用眼睛，用下巴，哈哈！
张祯脸微红，“大将军谬赞！”
凤仙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刘协想了一晚上，还是想不明白张祯为何有那些安排。
次日迫不及待召她入宫，要她解惑。
“姐姐，索粮之数，为何两处不相同？”
张祯笑道，“两处相同，就要不到了。”
刘协：“是何缘故？”
张祯略一思索，“人心。”
刘协沉思一会儿，继续道，“那为何袁绍十万斛，袁术十五万斛？若是反过来，又会如何？”
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
涉及她所知道的真实历史。
袁术与刘备交战时，曾以二十万斛米拉拢吕布，虽然最后没兑现，也说明他能不伤筋不动骨地拿出二十万斛米。
目前，他的地盘还没那么广阔，但张祯觉得，十五万斛米他还是能承受的。
另一方面，两袁相较，袁术的野心要更大，须重点压制。
因而定下了他的数目，袁绍的数目也就出来了。
五万的差距，足以刺激袁绍痛快献粮。
他若献了，袁术敢不献么？
不提换粮种他也得献。
换粮种，那是另一个坑。
“陛下，淮南气候温暖，适宜种粮，袁术的存粮应比袁绍多，而袁绍的兵马多于袁术。若是反过来，袁术会高兴，但袁绍只怕就反了。”
刘协又陷入沉思。
许久方道，“姐姐给了朱儁锦囊，为何不给蔡邕？”
张祯一笑。
锦囊妙计，这还是从诸葛亮那儿得来的灵感。
结果还真让她给装到了，爽！
“因为用不着，袁绍比袁术更有大局观。”
高顺救下邺城，是恰逢其会，她没有预料到。
可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相信袁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倘若他选错了，高顺就会带着蔡邕离开邺城，去找公孙瓒和刘虞。
公孙瓒那个狂热的好战分子，没事都要打袁绍，要是有了朝廷诏令，不是打得更欢？
至于刘虞，乃是东汉末年难得的君子，也会维护朝廷体面。
张祯轻描淡写地分析着，刘协却听得胆颤心惊。
竟然这般凶险！
只要哪个环节出了错，北方立时陷入大战。
他仿佛看到了谈笑风生之下的刀光剑影。
而她说得那么轻巧，就像，就像在下棋。
以天下诸侯为棋。
她在京城挥一挥衣袖，遥远的天空就出现大片乌云。
......既可怕，又让他向往。
刘协默了默，道，“姐姐为何能算准袁术的反应？”
张祯笑道，“陛下，人的行事方式，是由性情决定的。陛下若琢磨过袁术的性情，也能推测出他会怎么做。”
再一次感谢袁术同志，每一步都按她猜测的来，简直像是排练过。
总之，感谢感谢。
有空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