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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三年的正旦大朝,如期而至。

与前几年相比,更为隆重,也更为热闹。

一派盛世皇朝的景象。

大朝会上,刘协下了两道诏书。

第一道,晋封皇伯刘虞为恭王。

理由是其一生忠于朝廷,纵使惊涛激荡,也未改其志。

辞藻骈四俪六,典丽堂皇。

但明眼人都知道,刘虞封王是因自愿让出幽州牧,并提倡集权于靖国长公主张祯,这是皇帝对他的奖赏。

或者说,是张祯对他的奖赏。

他们也没完全猜错。

封刘虞为王,的确是张祯的建议。

只不过刘协也很赞成,并非被迫。

在这个世上,他信任的人不多,刘虞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袁绍、韩馥等人以他是董卓所立,并非正统为由,试图拥立刘虞为帝,刘虞严词拒绝,厉声呵斥袁韩二人派去的使者。

甚至想要奔赴匈奴,以打消袁绍和韩馥的妄念。

他那时若是顺水推舟,今日谁坐龙廷还未可知。

单凭这一点,刘协也愿封他为王。

刘表和刘焉心里都酸溜溜的。

不就是献州么?

他们也献了,也是皇伯,在京里也安分守己,小皇帝却不封他们,偏心!张神悦也偏心!

是,她最先找上的是刘虞,可那是她的问题!

如果她先找的是他们,他们说不定也会立时支持她!

......只要她给出足够的好处。

刘虞谢恩完,众臣恭贺,大殿上满是嘈杂之声。

袁绍趁机笑道,“景升公,君朗公,封王怎没两位呢?”

刘表、刘焉怒目而视。

但凡是挤兑两刘,两袁都极有默契,袁术也靠过去,笑嘻嘻地道,“莫非是不喜欢?”

袁绍假作可惜,“不喜欢,也能留着传家呀,毕竟是王位!”

袁术:“两位回去,跟儿子怎么交待呢?”

刘表忽一笑,“我跟儿子怎么交待,不劳绿茶兄操心。倒是绿茶兄,玉玺完璧归赵,又要怎么跟儿子交待?”

莽撞失玉玺,这是袁术最大最深的苦痛。

每每想起,都痛彻心扉,悔恨交加。

也是他最没有防护力的罩门,一戳就破。

当下瞪着刘表,气得说不出话。

刘表感觉很痛快,又看向袁绍,“白莲兄,这次公孙瓒也来了,你们没叙叙旧?对了,令郎怎没一起来?听说他在公孙瓒麾下立了好大的功劳,白莲兄一定很欣慰罢?”

来啊,谁还不是满身的破绽!

袁绍捂住胸口,用力喘了两口气,突然笑道,“景升公,祢衡、杨修坐在东南角,离咱们不远,要不,你避着些?今日正旦,要气出个好歹,叫咱们怎么过这个年!”

这回轮到刘表黑了脸。

张神悦是阎王,那两个是小鬼,更难缠!

袁术也缓过劲来,“我等不才,还没被人哭过活丧呢,哈哈!”

刘焉老气横秋地道,“我等也没失过玉玺。”

袁术:......这事儿过不去了是么?

他不行,袁绍上,关心地道,“君朗公莫要多言,省着些力气,晚上好去寻卢夫人。”

半截身子入棺材的老翁翁,还恋着女色,这都不叫色中饿鬼,叫色中饿魔。

关键是人家卢夫人压根不搭理他,见他就跑。

再想到他的益州基业是被卢夫人之子搅黄的,就更好笑了。

很同情他的儿女们,怎么有脸在外行走呢。

刘焉很淡定,“情发自然,爱系本真,纵一时不能如愿,也心有所寄。”

这下不仅袁绍、袁术,就连本是同盟的刘表都有些无法直视他。

一把年纪还情啊爱啊的,他们都替他脸红!

心中就三个字,老不修!

刘表决定撇开这个猪队友,重回主题,施施然道,“我姓刘,虽一时未能晋封王爵,总有机会。两位却连想都不能想,高祖有训,异姓不王!”

袁绍、袁术相视一眼,一点儿也不恼。

“我们也从未有此野望!倒是景升公,姓刘而不能王的滋味,不好受罢?”

袁绍怜悯地道。

袁术:“只能看着同宗得王爵,哈哈,景升公莫要绝望,如你所言,总有机会!你若不成,还有下一代!”

刘表:......

你袁公路有什么可得意的?

只有一个儿子,我有三个!

正要开启下一轮唇枪舌战,就听礼仪官叫肃静。

接下来,刘协亲自宣读了第二道诏书。

这诏书是他自己写的,并未假手于人。

换言之,在他宣读之前,诏书的内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没有成为一代明君的奢望,就少了许多顾虑。

而他也不是纯粹的傀儡皇帝,便有了一定的自由。

所以,某种程度上能够随心所欲。

——怕什么,搞砸了也有人收拾,出不了大乱子。

“盛安三年正旦,皇帝制曰,朕闻积善之德,久而益彰,激浊扬清,始终如一!今仁熙靖国长公主张祯,系出名门,留侯后裔!明睿英决,人品贵重,挽狂澜于既倒,扶汉室于危难!镇压八方乱象,泽被涂炭生民,碧血丹心,大功于朝!着赐刘姓,册为宸王,总摄国政,参机军务!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刘协抑扬顿挫地读完,等着张祯谢恩,等着张祯的拥趸赞他英明。

也等着公卿们跳出来反对,请他收回成命。

但也没事儿,无论他们的理由是女子不能封王,还是异姓不能封王,吕奉先都会让他们闭嘴的。

然而他什么都没等到。

大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从上到下,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这可怕的沉默震耳欲聋。

而公卿们的目光,极度的惊讶中带着难言的惊悚和恐慌。

......这反应,不大对劲。

刘协拿着诏书的双手微微颤抖,难道,他做错了事?!

他其实没想太复杂,只是想让皇姐压吕奉先一头。

长公主貌似压不过冠军侯,那就封王!

殊不知,大部分朝臣想的是,小皇帝要禅位!

宸,代指帝王住所,再加上“总摄国政,参机军务”,这完全是禅位的前兆!

今日不禅,来日也要禅。

如此重大的阴谋,张祯、吕布应该进行了很久,而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可见是被排除在外,视为敌对!

那么下一步,张祯、吕布是否就要清除异己了?

大殿外面,是否已经埋伏了刀斧手?

......还能活着回家么?

吕布也愣了半晌,他以为自己是驸马命,原来竟是王妃?

也行!

清了清喉咙,沉稳地道,“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陛下!”

刘协声音干涩,“请讲!”

吕奉先要向他发难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吕布控制不住地喜气洋洋,“皇子封王,称殿下,及长称王爷,神悦女子封王,该如何称呼?”

王爷不太合适,王娘更不对。

刘协:“......王上。”

你他娘的关心的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吕布抚掌,“陛下英明!”

转头对身旁的张祯施礼,“末将吕奉先,见过大汉宸王!”

张祯抚额。

这才是真正的将她架在火上烤呢。

小刘协,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这不没事找事么!

如果不是这几年专门研究过刘协的心态,她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样的场合,揭露她的野心,警示天下,逼群臣表态,下一步,就该是诸侯联军讨伐吕布张祯了。

——虽然她并没有大家所以为的那种野心。

吕布还在那傻乐,呵呵,历史上他死得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