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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马超与外犬不得入内

笼罩在晨曦里的白玉京,是举世无双的人间瑰宝。

美得像个奇迹。

某些人还没睡醒,吕布已经从演武场练拳回来。

匆忙冲了个凉,换上玄色衣袍,虎首玉带,黑金嵌玉冠,再往肩头扣两枚银灰轻铠,收拾得干净利索。

往卧房外侧的大穿衣镜前照了照,自觉容光焕发,气宇轩昂,才满意地坐上管家安排好的马车,前去张府。

张府离他们家有一段距离,骑马还更快些。

但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为免引起拥堵,还是乘坐马车为妙。

还得是普通富户所用的单马车,若用宸王或大将军的规制马车,也会引得百姓跟随欢呼。

没办法,他和神悦实在太有名望。

神悦说要低调,他也厌倦了到哪儿都有一堆人围着喊叫,因而两人在城中来往时,很少用能表露身份的大马车。

不知不觉到了张府门前,小厮、长随争先恐后地忙着迎接。

“大将军请!”

“九姑爷来了!”

“快快请进!”

吕布大方打赏,快步入内。

张家所有姑爷中,他是最受欢迎的那位。

无他,唯出手阔绰耳。

张家几姐妹一起窝在张祯房里说话,听仆妇禀报大将军已经到了,都是掩唇而笑。

四姐婉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性情还是很活泼,笑道,“我赢了,九妹妹,赶紧拿钱来!”

张祯只得找出荷包,数了十个大钱给她。

六姐如意、十妹雪玉、十一妹灵雁、半夏、霍红儿也伸出手,“我们的呢?”

张祯翻了翻,发现荷包里没那么多铜钱,便一人分了块碎银,故作恼怒地道,“给给给,多多有余!”

婉娴笑道,“多给也怨你自己,明知必输的局,怎不提前准备好?”

张祯嘴硬,“四姐姐好生奇怪,怎知是必输?”

如意很是无语,“神悦,你就别强撑了,又惹四姐姐许多话。”

那边婉娴已经双手一摊,一本正经地说道,“天下谁人不知,宸王千岁好比最甜美的花蜜仙酿,大将军好比最胆大的狂蜂浪蝶,如胶似漆,一日都离不得......”

她还没说完,张祯已经扑过去,嚷着要撕烂她的嘴。

还让姐妹们帮忙。

笑闹一会儿,张祯头发都乱了,叫丫环重新梳过。

前日是祖母八十寿辰,姐妹们约好了一起归宁三日。

这些年来,半夏和霍红儿如同张家的女儿,便也一同归宁。

两人都已成亲,半夏嫁了军府一名副将,霍红儿则嫁了工部一名郎中,都是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还有花妮和周羽,也各自成婚,有了孩儿。

张祯每人都送了丰厚的嫁妆,言明自己就是她们的娘家,婚后若有事,定为她们出头撑腰。

本来大家说说笑笑很是欢乐,就婉娴鬼点子多,忽然提议要打个赌,赌第四日谁的夫婿来得最快。

张祯不想赌,奈何姐妹们兴致勃勃,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定下了赌注是十个钱。

于是她赌始作俑者婉娴的夫婿。

不出她所料,除她之外,所有姐妹赌的都是九姑爷吕布。

昨晚她还想着,希望吕凤仙跟她有点默契,也争点气,别第一个来到。

结果还是他。

害她被姐妹们嘲笑。

刚梳好头,母亲蔡夫人进来,一开口就是,“神悦,奉先来了,你怎还在房里?”

张祯:“......他来就来呗。”

亲娘咧,你还记得你当初有多害怕吕凤仙成你女婿吗?

这会儿怎么越看越顺眼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蔡夫人嗔道,“他一个人在书房待着,多孤单,快去。”

夫君说去陪奉先,被她骂回去了。

奉先想见的是谁,他心里没点数?

姐妹几个也打趣道,“快去吧,别让咱们九姑爷久等。”

神悦和大将军情深似海,是大汉第一恩爱夫妻,羡煞旁人。

张祯半推半就,被母亲拉着去书房见吕布。

张家一王一侯,子弟皆入仕,早已是大汉一流门第,在白玉京的府邸也很大,姑奶奶们的闺阁离书房有点远。

行至半途,蔡夫人借口离开,让女儿一个人去。

张祯心中好笑,暗道我们可不缺这点儿独处时间。

也感念母亲体贴,慢慢走向书房。

吕布不耐烦看书,正在窗口张望,看见她的身影,忙迎出来。

“神悦!”

张祯抬头看他,心里一阵恍惚。

两人成亲已有十多年,吕凤仙已四十多岁,却依然身姿挺拔,八块腹肌,手臂坚实有力。

岁月对他手下留情,没给他增添苍老之态、浑浊之意,只增加了成熟的魅力。

站在人群中,还是那个最为耀眼的大将军,令无数女郎怦然心动。

看向她的目光,也依然炙热如初。

有时候想起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怎会这般深爱另一个人?

爱一天两天,一年两年都是正常的,可十多年了,他的爱恋还未曾消退减弱,这真的很罕见。

而她对他,也似乎比以前更有感觉。

他们的婚姻里,没有过平淡无聊,也没有过将就厌恶,只有甜蜜、安宁和幸福。

吕布已走到她身前,笑问,“发什么呆呢?”

张祯心说看你越来越帅,嘴上埋怨道,“来这么快,叫我没面子。”

吕布笑道,“来晚了才没面子。”

两人也无要事,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用过午食方才回府。

一上马车,吕布就原形毕露,抱着张祯亲了许久。

他眼中的神悦,以前是娇美妍丽的花骨朵,现在是盛放的国色仙姝,美貌惊人,玉蕴高华,让他深深着迷,欲罢不能。

陈宫就像他第二个老丈人,时常有意无意敲打他,说什么男儿贵在忠贞。

其实忠贞不忠贞的另说,他心里压根放不进别人。

唯有神悦。

——

回到府里,吕布想和张祯叙一叙旧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已是九年。

白日里匆忙见的面不算。

忽闻马超上门,欲待不见,又怕他有正事,只好去了。

张祯独自回房。

不到半个时辰,一名侍从惊慌失措地跑来,说是马将军快要被大将军打死了,陈将军请她去救人。

陈将军指的就是陈宫。

不由大惊,赶紧跟着侍从去了演武场。

陈宫没夸张,场上,吕布确实正在暴打马超。

不是以往切磋武艺那种打,是真的下了狠手打。

马超虽然正当年华,也打不过还在盛年的吕布,索性只护着头脸,身上就不管了。

被打得很惨。

陈宫和几名副将在旁边劝,吕布充耳不闻。

直到听见张祯的声音,才停下了手。

张祯好奇问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这些年,凤仙日渐沉稳,按理说不该气成这样。

所以小马同志,你又犯了什么事儿?

吕布余怒未消,“你问他!”

张祯看向马超。

马超踌躇片刻,示意她跟自己走几步,离陈宫和副将们远一些。

他要说的事情,绝不能被别人听见。

张祯更好奇了,跟他走到另一边,笑道,“这么神秘?”

马超点点头,说了一句话。

张祯蓦然瞪大眼睛,怔了数息,才匪夷所思地道,“你说啥?!”

马超也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她,低头飞快说了几句话。

这回轮到张祯怒不可遏,回头喝道,“给我鞭子,这竖子欠收拾!”

吕布亲自去场边的兵器架上,选了根乌牛皮淬铁软鞭递到她手里。

张祯接过来就打。

边打边骂,“我叫你胡说八道!”

“我叫你无事生非!”

“我叫你管天管地管空气!”

“竖子,喝多了跑我们这儿来撒野!”

“我看你是吃多了本王种出来的粮食,撑着了!”

马超倔强地站着挨打,没跑,也没求饶。

张祯力气小,打了十多鞭,马超没怎么样,倒把自己累得够呛,站着直喘气。

吕布这回不怒了,笑道,“神悦先歇歇,我来!”

提过鞭子接着抽。

马超龇牙咧嘴,还是没跑。

但吕布的力气哪是张祯能比,没几下,马超腿上就见了血。

他仍然忍着不动。

陈宫看着不好,喝道,“小马将军,小受大走,莫犯糊涂!”

奉先打小马,许是奉先的错。

神悦也打小马,必是小马犯了大错。

可他要是被打死,神悦和奉先脱不了干系,《大汉律》严着呢,就连天子也不得无故伤人,滥用私刑。

因而不能让小马死在这儿。

马超一想也有理,一咬牙,抱头往外逃窜。

吕布也未追,丢了鞭子来安慰张祯,“就当听了两声犬吠。”

这话给了张祯灵感,对一旁侍从道,“去刻两块木牌,上书‘马超与犬不得入内’,放到两边府门。”

侍从:“诺!”

又提醒道,“王上,咱家也有看家护院的恶犬。”

张祯:“那就加个外字,马超与外犬不得入内!”

侍从退下,立刻去找人刻木牌。

陈宫实在好奇,“神悦,小马将军说了甚?”

他虽在现场,却直到打完还稀里糊涂。

刚才也是,马超悄悄跟奉先说了几句话,就被奉先踹倒在地。

张祯叹道,“公台叔,这话你听不得。”

听了,小马非死不可。

因为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宸王千岁,我能令你受孕。”

后来那几句是,“算好日子,最多三次,此事无关私欲,为子嗣计!你知我知大将军知,事后谁也不提!孩儿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陈宫:“......那我就不问了。但他若犯法,咱们有大汉律,万不可动用私刑!”

小马这个人,他也是真不明白。

又爱往神悦、奉先面前凑,又爱讨他们的嫌。

打一顿乖几天,几天不打,又要上房揭瓦。

张祯笑道,“公台叔放心,我们不用私刑,最多打几顿。那竖子皮糙肉厚,经得起。”

马超已和张玉兰成婚,生了两个儿子,但张玉兰沉迷于修道飞升,一年有大半年在青城山。

夫妻俩不见面时写信吵架,据说吵得很凶,见面了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这种夫妻关系也是很迷。

陈宫也无话,告辞离开。

吕布和张祯回内院,走在空旷幽静的长廊里,忽然同时说道,“委屈你了。”

说完都是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的,成婚多年,他们没有孩子。

不但亲友着急,许多崇拜敬仰他们的人也着急。

华佗、张仲景都为他们诊治过,结论相同,两人身体极为健康,比普通人强得多。

可有时就是这样,夫妻双方都没有问题,偏偏没有孩子。

两位神医推测,若是两人另寻配偶,要孩子不难。

他们说这话,纯粹是站在医者的角度。

不知怎的传开了,还让很多人有了想法。

常有年轻貌美的女郎到张祯面前自荐,要为她生孩子。

言下之意是,她们与吕布春风一度,生下的孩子交给张祯抚养,从小认她为母,她们从此消失,绝不纠缠。

连个通房的名分都不求。

如果张祯不放心,她们可以生下孩子就去死。

听起来很离谱。

更离谱的是,找她自荐的还有帅哥美男,也是一样的意思,生下的孩子认吕布为父,他们绝不透露半句。

吕布要是不放心,他们也可以去死。

每次她都严辞拒绝,怒骂呵斥,这两年才渐渐少了。

但胆敢找到吕布面前的,只有马超一人。

不得不说,小马同志很勇。

张祯也相信,马超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然而这个问题,她和吕凤仙早就坦诚沟通过。

吕凤仙的想法是,他杀了两位义父,无后是上天的报应,那次在江东,本来已应了死劫,侥幸没死,哪能奢求更多?

他也不可能为了虚无缥缈的子嗣,与她分开。

至于百年之后的香火祭奠,更是无须担忧,两人配享太庙,与皇帝一起受后人祭拜。

何况,生产是女子的生死大劫,如同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心底深处一直存着恐惧,害怕她出意外,没有孩儿正好,免了这一劫。

张祯听得十分感动。

事实也证明他的这些话发自真心。

她想的则是,没有孩儿,许是天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各项措施见了成效,朝中文武、民间百姓对她的崇敬,已经到了连她自己都心惊的地步。

吕凤仙统率数十万大军,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在军中的威望也无人能及。

她和吕布若有了孩儿,无论是男是女,愚笨聪慧,都必定是天选之子,天然继承他们的政治遗产。

这对蓬勃发展中的大汉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恐生变故。

所以,天意如此。

虽有遗憾,也松了口气。

吕布担心她打马超时手受了伤,轻轻揉着她手腕道,“回去罢,我给你上药。”

张祯看着他英挺的眉眼,忽然有种冲动。

不顾侍从在后,踮起脚尖拉他下来亲了一下,认真地道,“吕奉先,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想嫁给你,咱们还在一起!”

吕布仿佛整个人都亮起来了,抱起她笑道,“君子一言?”

张祯斩钉截铁地道,“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