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任教老师，负责同学们本学期数学物理的教学。”
鹿鸣说完后，恰好扫过本班同学的名单，随后合上花名册看向下面。
「哦，果然又是震惊的眼神。」
「没办法，我已经习惯了，谢谢，都怪教授们忽悠我来上学。」
她也很绝望啊。
自从七六年底她回到京市以后，已经被京市的“繁华”迷了眼。
京市的物资比基地要丰富许多，最关键的是她终于不用被爷爷和其他教授爷爷奶奶叔叔姨姨逼着学习。
有妈妈有爸爸的孩子是个宝！
陈良和鹿清兰起初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呦呦，据陈谋义说呦呦在基地学到的知识堪比大学生，甚至是建国前基础非常扎实的那种……但是让刚刚十七岁的呦呦去工作，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工作。
他们有意纵容呦呦，而陈谋义和一帮老教授则忙得顾不上，等他们终于想起遗忘的小家伙时，众人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恢复高考。
鹿鸣没有必要参加高考，但国家发展需要人才，且必须有人才上升的渠道，她也必须加入其中。
接下来，陈谋义直接把鹿鸣拎到大院，甚至为了避免陈良和鹿清兰求情，给他们也找了不少的事情。
陈谋义宠呦呦，但同样寄予厚望，而鹿鸣也想着总需要对家长有个交代，就去参加了高考。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哪能想到那些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在学界的影响力那么大？
她入了大学，就是进入长辈的统治领地，根本没有她说不的机会。
从本科到研究生，她在二十岁就破格成为京大的老师。
哼哼，要不是她及时制止了大家的想法，恐怕已经被打包送出国留学。
她可听说国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那算了，她还是自学吧，还是当爸爸妈妈的小宝贝比较舒服。
鹿鸣心累。
她看了一眼讲台下的“学生”，更心累。
她敢说在场的同学没有几个比她年龄小，一想到这些同学叫她鹿老师，她就忍住不想笑。
「你们的老师昨天还因为没有买到奶油蛋糕生气呢。」
想起奶油蛋糕，鹿鸣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不早了，她今天万万不能拖堂，不然又要赶不上奶油蛋糕出锅。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节课，我会布置我们本学期的学习任务，我们大三的课程主要是……”
鹿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她尽量放慢自己的语速，却发现台下的同学依然是迷迷糊糊。
「好，就是这样，不会才对，我当初也学傻了。」
「想当年我才多大，就被拐着学数学，程爷爷还忽悠我说学数学坐着就行，学好了甚至只用脑子，不用笔……可恶，我竟然信了。」
鹿鸣想起当年幼小自己的受骗经历，不由地落下辛酸泪。
不行，她也要让大家接受一下数学的险恶。
“好了，”鹿鸣看距离下课只剩十分钟，与她的预估完全吻合，满意地合上教案，看向台下，“我们的课程安排大致如此，看起来大家有些疑问，下面是同学们的提问时间，谁有问题？”
「救命，你们快点问，我说得口干舌燥，要是你们不问我还要说十分钟呢。」
在鹿鸣期待的目光下，终于有一位看起来比陈良小不了几岁的男人站起来。
“鹿同学，不是，鹿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些课程我们能运用到生活中吗？”男人问得很诚恳，甚至解释道，“我们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在此之前我是知青，也当过公社的中学数学老师，我认为数学是一门很严肃且灵活的课程……”
鹿鸣努力微笑地看着对方。
「又来了又来了，我就知道大家不相信我呜呜呜。」
「又怀疑我是工农兵学员是吗，靠着关系上大学，什么都不懂？」
知青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尤其在竞争工农兵学员的过程中，受过很多不公平待遇。
对此鹿鸣尽量理解知青，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幸运，而看不到大家的苦难。
但也不能被冤枉。
直到男人说完以后，面向同学们或质疑或愤怒的眼神，她淡淡道：“你刚才提到的问题很好，我们学到的知识能运用到生活中吗？我想有些能有些并不能，我们不可能去问老农民什么是高数，也不可能让全民去研究数学，但是，总要有人进行学术研究，向真理行进……”
她认同实用主义，但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难道世界暂时和平，他们就放下所有武器吗？
不可能。
台下坐着实打实考上来的学生，他们基本认可鹿鸣的话，但她说完以后，立即有人问。
“学术需要资历，不知道鹿老师是哪年的学生？”
「哦，更直接了，我都不想打击你们，没完没了是吧？」
「行，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鹿鸣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们还是同学，我也参加了七七级高考，和你们同一届。我在七八年初又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后面经过学校组织的考试，提前毕业，暂时留校任教。”
「闹吧，不服就闹吧，大不了我回家。」
「上班有什么好，这班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快让教授们开除我算了。」
鹿鸣内心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期待，她含笑看着台下的同学。
殊不知同学们的目光已经吓傻了。
什么？
提前毕业？
一开始提问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鹿老师看起来很年轻，不知道今年多大？”
「说出来吓死你！」
鹿鸣在内心做出一个鬼脸，面上却很谦虚：“我今年二十一岁。”
实际上她到年底才满二十，但勉强说二十没问题，再勉强一下，说虚岁也不过分吧？
二十一岁！
男人的声音都变了音调：“你才二十一岁，我都三十二岁了。”
他是老三届的知青，七七年的高考录取规则将他们的年龄放宽到三十岁。
「那就是比我大了十一岁，甚至可能是十二岁？」
「同学长得有点显老啊，看上去和我爸爸差不多的年纪，我爸爸都四十五岁啦~」
鹿鸣面向男人，慢慢道：“闻道有先后，年龄不是问题，大家坐在这里共同的目标就是学习并学以致用不是吗？”
她说着，台下同学们的目光也渐渐从轻视变成震惊，当然还有羡慕。
很多人将最美好的青春留在过往，因此他们无比羡慕鹿鸣能赶上高考。
鹿鸣尽量强调共性，不同的经历会得到不同的经验，其实有时候更应该把握的是现在。
对上或质疑或惊奇的眼神，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鹿鸣愉快地宣布下课，然后第一个跑出课堂。
「呼，装大人真的很难，有时候说些大道理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只简单上课就好了。」
「好多人啊~」
鹿鸣急着去学校附近刚开的示范性点心铺买蛋糕，她昨天可是和爸爸妈妈夸下海口，今天晚上她一定能抢到。
可好像还是晚了一步。
「不行，我要买到啊啊啊，冲鸭~」
鹿鸣感觉到一道奇怪的视线，她转过头发现有一个男人盯着她。
「看我做咩？」
她迎上对方的视线，发现并无恶意，对方一副学者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学生。
不不不，国内的学生可没有这么新潮的打扮，更像是国外刚刚回来的学者，唔，最近好像是有国外学者来交流学习。
鹿鸣不敢确定，她知道京市不缺有本事的人。
自从去年改革开放以后，京市作为首都，面貌在很短时间内发生变化。
万一是谁家的子弟呢？
「算了，惹不起，要是回头发现是我的学生或者同事，我今天的幼稚就会变成明天的弱智。」
「对，我无视就好了，大家不认识。」
鹿鸣迅速收回目光，淡定对前面人道：“让一下，我要买蛋糕。”
「嘤嘤嘤，当老师好难，我还要维持形象。」
鹿鸣装成学生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中抢到了奶油蛋糕，然后正要喜滋滋地回家，才猛然发现她的自行车还在教师楼前。
没办法，只好回去骑自行车。
坐公交车还要走一段路，而且路上很可能遇到不乖的小孩，她迟疑两秒钟之后决定回去找自行车。
当然，片刻之后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刚走到教师楼下，就被系主任逮住。
“小鹿，快，我记得你外语好，你的形象也好，快和我去大礼堂，有讨论会需要你。”系主任拉着鹿鸣就往前跑。
“我？”
「什么？我去干嘛呀？」
鹿鸣不理解，但系主任直接带着她走，路上匆匆解释说：“我们刚恢复工作你知道，不少教授都上了年纪，身体不好，而且精神面貌也不好。小鹿你不一样，你年轻有活力，接待外宾需要你。”
鹿鸣听着韩主任的夸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礼堂的进门处。
感觉有点晕乎。
「韩主任是说我吗，他是不是疯了，上次说我不可靠的也是他。」
「哼，用的时候说人家年轻有活力，不用人家的时候说人家闹腾没老师样，好赖话你都说了。」
“鹿鸣？”韩主任听不到她的回应，只能回头找人。
“在在在，”鹿鸣挺胸抬头，“韩主任你放心，我不会出问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呜呜呜，上班好难。」
“你首先要心里有数，这方面——”
“韩志国！”校长发出命令，“快过来，你在说什么。”
鹿鸣眼睛睁大，露出一抹笑意。
「嘻嘻，还是黎叔叔最好了，哼，韩主任真的好啰嗦，不知道的人怕是会以为他是隔壁思政学院的老师吧。」
鹿鸣还是跟在韩主任身后，但脚步明显轻快许多。
开心的。
“你这是提着什么？”黎校长看到鹿鸣手里的东西，吹胡子瞪眼。
鹿鸣略微有一点心虚，她不怕黎校长，这可是她在基地就认识的叔叔，熟悉得很。
但黎叔叔比较严肃，而她，此时还提着散发香味的热腾腾的蛋糕。
「糟了，我好像有点不太严肃。」
鹿鸣灵机一动，飞快地说道别：“我听说我们这边有学术会议，怕大家交流的时候忘了时间，特意准备了点心。”
「看样子只是见面会，应该不会吃了我的点心……吧？」
黎校长哪里看不出鹿鸣的心思，在基地的时候鹿鸣就是有名的吃货。
不过这个借口勉强说得过去，他就装傻算了，毕竟自家孩子。
“你不许偷吃，”黎校长低声警告过后，转过身为身边人介绍道，“沈教授，你看这就是我们学校刚培养出的青年教师鹿鸣，小姑娘还年轻呢，今年才二十岁……”
鹿鸣的眼睛渐渐睁大。
「不是，怪不得我就瞅着不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这么时髦原来是国外回来啊。」
「好险好险，差一点点我就要在外宾面前出丑。」
「吓死了，我要是出丑不会被定性为外交事件吧，爷爷能捞我吗？」
鹿鸣有点慌，还不得一心二用听着几人的对话。
男人叫沈稚明，来自美国顶尖高校的教授，因为父母惦念国内且很爱国，他选择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就访问国内进行学术交流。
鹿鸣对沈稚明并没有什么偏见，尤其在听到沈稚明如今三十八岁，更觉得有点厉害。
「要是再努力一把，还有机会拿菲尔兹奖呢。」
沈稚明看了鹿鸣一眼：“我们一直说话，我还没有和小鹿老师打招呼，你好，认识一下。”
鹿鸣握手，装作刚刚见到沈稚明的模样：“沈教授你好，沈教授的国语非常好。”
「夸你一句，该忘了的都忘了，懂？」
沈稚明笑着道：“家父家母都对国内感情很深，可惜他们没能坚持到回国。小鹿老师是京市人吗？”
鹿鸣犹豫一瞬，点头：“是，我是京市人。”
「虽然离开十年，但还是京市人，当导游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我对京市比较熟悉，而且当导游好，我就不用上班了耶~」
沈稚明并不意外，他礼貌询问黎校长：“我可以和小鹿老师单独交流吗，我对京市的文化很熟悉。”
黎校长略迟疑，然后道：“没有问题，只是鹿鸣年纪小，我们学校这边平时有些顾及她还小，多有纵容，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沈教授来找我就好。”
「还是黎叔叔好，怕我受委屈。」
沈稚明笑着点头。
黎校长还是不放心，答应之后又将鹿鸣拉到一边叮嘱：“你收敛点，别招惹人家知道吗？不是要你受委屈，你要是不高兴就来找我，我给你想办法……”
鹿鸣乖乖地点头。
看到她这么听话，黎校长想起来以前刚见到鹿鸣时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更不放心了。
“我们想让他回美国的时候带你去留学，但也不是必须他，你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啊？”鹿鸣有点惊讶，“我去留学？”
黎校长瞪眼：“废话，美国在理科方面还是很厉害，之前我们放弃劝说是因为想给你找个好导师，沈稚明最合适。”
「我的天呐，要是沈稚明成为我的导师，啊这，多尴尬啊。」
黎校长看她不说话只当默认，又说了几句，便让鹿鸣带着沈稚明先逛逛校园。
嗯，熟悉一下。
鹿鸣和沈稚明走在校园里，一时间相顾无言。
说点什么呢。
「哎，我好想回家啊，蛋糕还是热的好吃，爸爸说下午给我炸猪排，我要回家啊啊啊。」
“我今天看到了在校门口买蛋糕。”沈稚明忽然道。
「完了完了完了。」
鹿鸣挤出一个笑容，尴尬道：“嗯，这个蛋糕很好吃。”
「没事的鹿鸣，鹿鸣你不要慌，不就是看到你买蛋糕吗，不就是看到你蹦蹦跳跳吗，不要怕啦。民以食为天，先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呀……」
鹿鸣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面对沈稚明的时候便从容多了。
但沈稚明忽然笑了笑，很有礼貌道：“那我可以品尝一下好吃的蛋糕吗？”
鹿鸣瞪眼。
「什么？沈稚明要吃？啊啊，我能拒绝吗？」
「不行，我也不能太幼稚啊。」
鹿鸣看似从容，实则忍痛地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稚明爽快地开始品尝蛋糕。
一块、两块、三块……只剩下两块了。
鹿鸣敢怒不敢言，在内心哔哔了十万句，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回到家的时候，陈良刚好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一回头，就看到鹿鸣满脸不高兴地站在门口。
“哎呀，这是谁欺负我们呦呦了？”陈良静静等着呦呦的心声。
鹿鸣撅嘴：“有一个好讨厌的男人，抢了我的蛋糕，强盗！”
男人？
陈良顿时警铃大作，忙不迭问道：“什么男人？”
鹿清兰戳了戳陈良的腰间的软肉，示意他不要矫枉过正。
鹿鸣根本没有看出爸爸的警觉，开始诉说今天的倒霉：“是从国外回来的教授，他……”
等鹿鸣说完以后，陈良终于长舒一口气。
“真是的，哪里有这么不着调的教授啊，我们呦呦真是委屈了。没吃到小蛋糕也不要急，以后我们天天能吃到小蛋糕。”陈良神秘一笑。
鹿鸣瞬间被勾起好奇心，转头看鹿清兰：“妈妈，爸爸学会做蛋糕了？”
鹿清兰想了想摇头：“应该不是，你爸爸最近忙着摆弄他的古董，没时间。”
陈良嗅到了氛围的变化，他这些年攒下不少东西，还在源源不断收集宝贝。
但一些东西可以变现了。
鹿鸣知道陈良在忙，甚至妈妈也很忙，就是因为父母都忙，她才不好意思偷懒。
“可是爸爸说我天天能吃到小蛋糕——”她不理解。
鹿清兰忽然想起来：“我明白了，我们要搬家了，你爸爸收拾了好几年的房子，终于收拾好了对吗？”
鹿鸣和鹿清兰都期待地看向陈良。
他们之前就打算搬家，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受到阻碍。
一开始是租出去的房子还没有收回，后来收回后，里面的家具需要添置，另外房子也需要维护……于是就拖到了现在。
不过还好，早两年，他们还不好意思住那么大的四合院呢。
是的，他们要搬的地方是霍昌坚给鹿清兰的五进四合院，他们终于能享受独门独院的生活了。
其实他们住在后院也还好，前几天钱晋潮去世后，隔壁也空下来，钱启民很少回家，后院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四舍五入也是小院子。
但这几年院子里的孩子们逐渐长大，除了鹿鸣考上大学，常卫东在食品厂上班，其他孩子都无所事事。
当年霍越成用消息和几封信想为常卫东走亲戚一个前程，陈良不敢保证常卫东的前程，只是最后给常卫东买来一份工作。
从此就没有关系了。
霍越成和常小五很满意，但常卫东不知足，而常大妈也想让常小五和鹿鸣结婚，甚至院子里的其他同龄人，各有各的心思，陈良烦透了。
搬家，必须搬家，他闺女还小着呢。
鹿婉君给鹿清兰留下的财产里，不止一处房产，但选择霍昌坚给的院子还有一个原因——方便呦呦上班。
鹿鸣确认要搬家后，开心地跳起来：“太好了，我以后一出门就能上班，啊对，我能天天吃到小蛋糕。”
“就知道吃，”鹿清兰无奈地戳了戳呦呦的脑袋，转而看向陈良，“说起来我看现在不少人都在收拾房子，我们要不要看一下我妈的那些房子还能收回几套。”
年代久远，恐怕有不少房子已经充公。
但毕竟是他们的东西，也不能说不要。
陈良迟疑道：“不如先找弟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财产，如果都转到你的名下，好像也不好。”
“我们又不是不给他，先收回房子，等找到他之后先让他挑。”鹿清兰说完以后，叹息一声，“先收回房子吧，霍越成给的信息太模糊了，我们查到收养弟弟的人很早就去世了，谁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是死是活的都不知道。
「小舅舅在国外，看来我还是出国留学比较好，到时候我可以找舅舅。」
鹿鸣安慰妈妈：“我们先收回房子，我听学校里的老师说，房子特别难收回……”
她尽力转移鹿清兰的注意力。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饭，话题也渐渐变成了陈良炫耀他在“新家”里的布置，鹿鸣听着爸爸讲家具和摆件的来历，忽然决定数学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滚滚滚，老子没有什么海外亲戚，你少来诈老子……”
正院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听着是霍越成的声音，鹿鸣刚好吃完后放下碗筷：“我去看看。”
「看热闹喽~」
“你别起哄啊，”鹿清兰哭笑不得，又不得多劝说一句。
鹿鸣和霍越成不对付，霍越成也嘴欠，鹿鸣看到霍越成一次就要怼一次。
别看鹿鸣一直在基地，她学了知识的同时还学到了文化人的“阴阳怪气”，不说一个脏字就能让人气得说不出话。
鹿清兰觉得女孩子要装一下，胡同大妈的嘴是喇叭，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
陈良则不认同，眼看鹿清兰也要出去，他立即跟上：“呦呦说话你别阻止啊，女孩子厉害一点挺好。”
鹿清兰边走边说：“不是女孩子厉害好，是你闺女干什么你都说好。”
陈良噎了一下，理不直气也壮：“当然啦，我闺女最好……”
鹿清兰无语住了。
而鹿鸣不知道爸爸和妈妈的议论，她更快一步跑到前院，悄悄看着霍越成家的动静。
什么？
寻亲？
「是霍越成的日本兄弟来了吗，日本人现在长高了？」
鹿鸣看到一个背影，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让我想想是哪里……啊对，怎么有点像沈稚明？」
「沈稚明也不像是日本人，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鹿清兰和陈良刚好走过来，他们听到呦呦的心声，迅速对号入座。
沈稚明就是那个美国来的抢了呦呦小蛋糕的可恶的教授！
两人一想到他可能是霍越成的兄弟和亲戚，更觉得对方可恶了。
鹿清兰转头对陈良道：“你让呦呦回来，省得等下还要说情——”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良不明所以，想问什么，却先一步顺着鹿清兰的视线看过去。
两人都沉默了。
“鹿鸣？”沈稚明看到鹿鸣，对她招招手，“你也住这里吗，你过来一下，帮我和他说一下，他好像听不懂我说话。”
「不去好像也不合适，就让我来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吧。」
鹿鸣磨磨蹭蹭走过去，来不及看她身后已经惊呆了的爸爸妈妈。
沈稚明注意到两人的目光，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头和鹿鸣解释“寻亲”。
“这人，这个，这，”陈良说话都带着结巴，“我怎么觉得和咱妈笑起来一样？”
鹿清兰也吓傻了，她微微眯眼：“我也觉得好像，还有点像年轻时候的霍昌坚，不会是——”
她没有说下去，也说不下去。
他们都知道彼此心底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沈稚明就是鹿清兰的弟弟！
但是这合理吗？
合理。
事实就是这样巧合，或者说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鹿鸣听沈稚明说起自己的经历，越听越是满头问号。
沈稚明说养大自己的父母是华人，他们受朋友所托抚养他长大，但其实他并不是他们的孩子，他的父母来自国内。
年代久远已经没有多少可参考的信息，但他还有几封他们以前的来往信件。
“我的父亲叫霍昌坚，母亲叫孙美华，我查过一些信息，符合特征的有一对夫妻，但他们已经离世，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我的哥哥——”沈稚明说着看向霍越成。
霍越成眼睛睁大：“你刚才没说清楚，你要是早这么说，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你是——”
鹿鸣直接接过话头，挡住沈稚明的视线：“找错人了，如果你说的信息是真的，你没有哥哥，孙美华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反而是人贩子。你还有一个姐姐，具体事情你和，”她顿了顿，对神情复杂的鹿清兰招手，“妈妈，你快来解释呀~”
「不会吧不会吧，我刚刚骂了的人，竟然是我的小舅舅？」
「不敢想，不会是真的吧，我想不通。」
霍越成也看出了门道，但没有他从中作梗的机会，眼睁睁看着陈良和鹿清兰带着衣着体面的沈稚明去了后院。
“糟糕，我怎么就不先认下呢？”霍越成懊恼不已。
陈良领着沈稚明到了后院，顺便关上了正院通往后院的门，也隔绝了所有打量的视线。
“我们慢慢说吧。”陈良示意鹿清兰先开口。
鹿清兰看着眼前的沈稚明，越发觉得他像霍昌坚和鹿婉君，开始从头说起。
沈稚明出生的时候，孙美华买通了鹿婉君身边的所有人，营造出死胎的假象。
孙美华担心霍昌坚和鹿婉君重新复合，她需要霍昌坚配合她窃取鹿家的财产，不能留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沈稚明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运，孙美华当时年轻，多少也存了一点良心，最重要的是她想留着孩子的一条命日后拿捏霍昌坚和鹿婉君。
沈稚明便跟着养父母生活，养父母没有孩子，对他非常好。他们喜欢沈稚明，担心被亲生父母带回去，便直接出国生活。
两人身体不好，后来便将沈稚明委托给另一对华人老夫妻。
沈稚明的成长过程很顺利，甚至因为养父母是高知，对他的培养耗费心力，他得以成才。
听过沈稚明的讲述，鹿鸣微微叹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如果在国内，小舅舅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可是，他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鹿清兰也没有想到沈稚明这样的经历，她下意识道：“我们信息对得上，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验亲的手段。”
“国内没有，但是国外有。”鹿鸣提示道。
沈稚明却突然笑了：“验不验都可以，如果你们为了放心，我会联系美国的朋友验定。我可以确定你们是我的姐姐和姐夫，当然，我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外甥女。”
「现在说人家可爱？怪怪的。」
鹿清兰和陈良面面相觑，内心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会是沈稚明能听到呦呦的心声吧？
是的，沈稚明就是通过呦呦的心声确定他们的血缘身份。
鹿鸣对此还是不知情，她只是在半个月后知道，她要跟着刚刚见面的小舅舅出国留学。
天呐，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当个米虫啊。
嘤嘤嘤~当大人好累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