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观各地亲王藩王入京的队伍,唯独你们陕西这边最为寒酸、最为凄惨。
如此情形之下,那天家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朝廷的威严又该如何维系?
世人目睹这般景象,又将会如何评说我朝圣上呢?”
杨嗣昌怒目而视,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别问我这些,我可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办事儿!秦王他自己身子骨弱些罢了,反正只要能顺利到达京城,那就跟我没啥关系!
至于你说的秦王队伍饿跑一大半的事情,那是因为代理秦王资产的皇家公司,让亲王们自理来京城一路上的花销,到了京城再找皇家公司报销。
可秦王殿下太过吝啬,竟然有样学样,让下面的人也自理。
到了京城,若是皇家公司给他报销旅费,他就给下面人报销旅费。
这秦王不要面子就要钱了。
这秦王府有钱的还好说,没钱的撑不住几天就只能逃跑了。
这事情就算是让皇上和朝廷失了脸面,那也是皇家公司和秦王府没有商量好,与我无关。
人家肃王韩王就很听话,一路上花钱打点,没饿着,也没有都跑了。
就是到了京城,一帮子王府侍卫还有力气举着亲王的卤簿仪仗,让老百姓看看天潢贵胄的堂堂煌煌的威仪。”
孙传庭看来在陕西就和诸藩王府扯皮惯了,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
“好一句‘与你无关’!肃王和韩王那是好脾气的。
这秦王可是天下第一藩王,就算秦王如今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可他终究还是秦王啊!
皇上是想整顿各地藩王宗室,却没有让你对待藩王如此苛待。
仅仅只是一个‘秦’字,倘若秦王在任何一处地方发生了意外状况,你这个堂堂的陕西巡抚绝对逃脱不掉干系!”
杨嗣昌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
“少拿‘失陷亲藩’这套说辞来压我!那都是以前的黄历了。
以后地方上的督抚藩臬司道诸官,都不用操心宗室藩王的事情。
有种你去找皇上评理去,看看到底会不会治我的罪!”
孙传庭也是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叫嚷起来。
就这样,孙传庭和杨嗣昌二人之间争吵的焦点逐渐偏离了最初的主题,场面变得愈发混乱不堪。
·······
就在两人争吵得愈发激烈、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时,一直静静坐在中间的洪承畴却表现得格外淡定从容,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嘴角,似乎想要掩盖住刚才偷偷打的那个饱嗝。
接着,他又悠然自得地端起面前的茶盏,先是小心翼翼地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才缓缓将那清香扑鼻的茶水送入口中。
漱口之后,他轻轻放下茶碗,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茶碗之上。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当他看清茶碗上所绘的红男绿女图案时,不禁眼前一亮。
那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无论是男子的英武刚猛还是女子的温婉柔美,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甚至连人物的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毫厘不差,简直就像是要从碗面上跃然而出一般。如此精湛的技艺,无疑出自某位大师之手。
洪承畴心中暗自赞叹不已:“这般巧夺天工之作,实乃世间罕见!”与此同时,一个新奇的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若是能够将西方人的人体油画也融入到这精美的瓷碗制作之中,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风格,想必一定会受到更多人的喜爱和追捧。
想到此处,洪承畴忍不住再次拿起手中的瓷碗,细细端详起来,越看越是爱不释手。待他将这瓷碗的美妙之处尽收眼底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此时,他决定充当一回和事佬,平息这场愈演愈烈的争吵。
洪承畴心中首要的目标无疑便是那挑起事端的孙传庭。
事实上,于他而言,无论是过去在西北的那整整两年时光里,与孙传庭一人镇守南方、一人屯驻北方,共同夹击那些四处流窜的匪寇;亦或是后来在京城南苑向圣上述职,并轮流训练来自秦地和榆林的兵士之时,洪承畴都自认为已然将孙传庭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在他眼中,孙传庭此人不过只是个嘴巴不太干净、性格倔强且又固执己见,认定一条道便不回头的犟驴罢了。然而,虽说这孙传庭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却并无什么险恶用心。
待到真的踏上战场之后,孙传庭仍是值得信赖之人,更是能够将自己的后背放心交付给他,与之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亲密同僚。
只见此时,洪承畴先是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优雅地画了一个半圆,接着微微侧身,面带微笑地看向孙传庭,缓声唤道:“白谷。不要生气。”
他这一系列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而又充满韵味的肢体动作,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瞬间吸引住了屋子内所有人的目光,使得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先将视线投向了这位举止不凡的文臣身上。
洪承畴微微眯着眼睛,语速缓慢而沉稳地说道:“你可曾知晓,制作这批精美绝伦的餐具瓷碗和瓷碟所需耗费的资金究竟有多少吗?这笔费用又是源自何处呢?”
孙传庭显然未曾料到洪承畴竟会突然提及此事,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冷笑一声回应道:“哼!想必无外乎是户部那帮人做账罢了,自然是从太仓银库中随意划拨而来。依我看呐,这般稀奇古怪、追求华丽的玩意儿,其造价定然是普通瓷器的数倍甚至十几倍之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