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憨头憨脑的夏明海直通通地说:“哪个不想是傻瓜。办企业也好、当老百姓也罢,哪个不是见了当官的要低三分。弄个官帽儿,就是护身符哇。”
众人猜不透董事长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纷纷不语,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大多数对夏明海的回答是赞同的。
禹若冰摇摇头说:“我可不想当‘红顶商人’。 也不希望诸位染上这样的官瘾。”
“‘红顶商人’有什么不好?”夏明海不服气地反问道。
“嗬嗬,‘红顶商人’ 绝大多数都没有好结局呐!”禹若冰说:“纵观历史,秦时商贾出身的吕不韦辅佐秦始皇位至相国,到头来被赐毒酒而亡。西汉时的邓通广开铜矿铸钱,富甲天下。但是最后落得一个罢官并查没全部家产,饿死于四川雅安。清代‘红顶商人’胡雪岩官至二品,相当于现今的副国级吧,最后还不是穷途潦倒。你们说,他们当初能记入史册,其财富,其贡献,其功劳,可以说是可圏可点。然而,史为明镱,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们千万不可步其后尘啊!”
“哼,他们的事儿,俺在听书时也晓得一些。听听书人说,那吕不韦是搞了秦始皇的老妈才被赐死,那胡雪岩是挪用他替国家借的银子开银行亏空而被革职抄家的。这和他们是‘红顶商人’有什么关系?”夏明海依然不服气反驳说道。
众人笑了。拿说书人东扯葫芦西扯瓢说出来的扯淡玩意儿当事,那就太不靠谱了哦。
禹若冰也笑了,在反驳夏明海的歪理前,他先讲了一个在作家圈子里的故事:“当年,我和几位颇有名气的作家闲扯时,有一位曾获文学大奖的作家说起了他拒绝当省作家协会主席的感触:要想让我们任何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从此再拿不出脍炙人口的大作,最省事的做法,就是众星拱月般捧池当作协主席,最好是正厅级的省文联主席。让他一天到晚忙于参加这活动出席那活动,哪里还有工夫摇笔杆子爬格子?”
“照你这么说,把有名气的作家放在那位子上,等于是埋没人才,扼杀更佳作品问世了?”众人沉思,罗莉快言快语地说:“怪不得这年把时间,你没有什么作品问世了。幸好我的硕士学位拿到了,下一步我的博士论文要慎重考虑,要不要还以你的作品作为选题了。”
“你问问韩总园长,我有没有新作品?”禹若冰笑道:“我每个星期都为幼儿园的小朋友写一篇《机器人卡勒大警探》的科学童话,只不过没有时间当面去给小朋友们讲那些故事,只能由老师仃代读了。”
韩芳点点头:“已经有五十多篇,能出一本书了。”
禹若冰把话题又扯回来说道:“我们搞科研的、干企业的、做学问的,一旦官袍加身,‘红顶子’一戴,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沾上了‘官气’。 这种‘官气’是近两千年的封建社会遗传下来的官僚主义习气,如果严重了,就会狂妄自大、颐指气使,从此难以再敬业,必定歪曲性情,傲雪欺霜而为人不齿。吕不韦以秦始皇的‘仲父’自居,邓通挟富横行,连胡雪岩也难免公然挪用公款,这才是他们从鼎盛走向没落的真正原因呐。”
“是呀,人一旦拥有了‘红顶子’,说起话来不带点儿官腔,似乎反而显不出自己有官位,忘了骨子里还是科研的、干企业的、做学问的,明明在官场上不懂的事,也要装腔作势瞎啵啵一番,早晚会被人贻笑大方。”秦苏怡也颇为感慨地附和道。
“这种‘官气’一旦膨胀到欲罢不能、难以自制的时候,就会插手政事,甚至干预一方政事。这种情形即便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也会被政客们不耻,更何况是在我们中国呢。”禹若冰进一步剖析说:“我们这些人大多学过《政治经济学》,可是很少有人琢磨过,为什么不叫《经济政治学》?说白了,经济作为基础,再强大也永远是第二位的。而政治作为上层建筑,一直居于上位。那些沦为昨日黄花的人,其实就是认识不清、摆不正这因果关系,想控制乃至指挥当官的做这做那,忘其所以了……”
罗莉嚷起来:“哎呀呀,太绕了,绕的脑门子痛。说来说去,咱们别有官瘾,踏踏实实干事就是嘛。其实,我看那‘红顶子’ 咱不想也不要就是了呗。”
“俗话说,当官不去想发财,发财切莫去当官。也只有这样,社会才会清明。”禹若冰概括说:“这也是我这些天来对‘红顶商人’ 兴衰史研究的心得。所以,我不会去当‘红顶商人’,甚至连这学会、那协会的虚位也不要去想。当然,如果谁想过一把官瘾,那就先从福海集团退出,扎扎实实当官去。”
“唉,董事长,说来容易做时难。有时候,逢到贪官污吏找上门,有个‘红顶子’也能当个挡箭牌呐。”徐文强对外打交道最多,自然另有一番感触。禹若冰晓得他是针对肖崇伟和马东臣的事儿有感而发,便出言安慰道:“利之所趋,各有抉择,我就不信,他们扒拉那么多钱,会完全上缴国库?”
禹若冰的这个怀疑,在此后逐步得到验证。
金秋十月本来是收获的季节,同时也是播种的季节。当农村正为“三秋”( 收割、播种、田间管理三项农事)忙碌的时候,福海集团发生了两桩大事,差点儿改变了她前行的轨迹。
第一桩事,是裘振宇的京华医药进出口公司遭到了举报,说是他们贿赂美国官员,蓄意阻挠中美药品正常交易。
事发白宫。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亲自向总统汇报说,美国驻华大使馆商务参赞罗宾斯克在瑞士开设了个人账户,近期有大量美金流入该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