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发后,邢枝用毛巾擦着头发,纪予铖出去拿了条浴袍进来,给她披上:“这是我的,将就穿一下,明天给你买新的。”
浅灰色棉质浴袍沾染了他的气息,邢枝伸手拉紧了些。
“不是要穿t恤衫吗?”
纪予铖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重新帮她把半干的头发擦了一遍:“那个等睡觉的时候再换,现在先穿这个,别感冒了。”
邢枝抬眼,刚好看到眼前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你干嘛这么小心啊?”
又是亲自帮她洗头发,又是让她穿浴袍,现在又帮她擦头发,像照顾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小朋友。
可她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自己了啊。
父母都没有像这样照顾过她。
进来这栋房子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她感受到的温暖和善意,甚至比她在那个家里得到的所有半真半假的关怀还要多。
越是这样,邢枝就越觉得心里发堵。
纪予铖帮她擦好了头发,弯下腰,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她:“医生说了,你的耳朵不能进水,不能感冒受凉,不能做咳嗽擤鼻子这种剧烈的动作。”
邢枝同样认真地和他对视着。
“邢枝,我不管你对我什么态度,不管你认为我有没有资格,不管你有多不愿意。”
纪予铖抬手贴上她微红的面颊,拇指压向耳垂,有些强势:“在这段时间里,你都只能留在我身边,由我亲自照顾你,监督你,直到你完全恢复为止。”
邢枝心脏颤了下。
“别想着反抗。”指尖拨了下她的耳垂,纪予铖说:“听明白了吗,邢枝?”
邢枝咬了下唇:“那,恢复之后呢?”
纪予铖默了默,将毛巾挂好,出去拿了吹风机进来,插上电,才低声说了句:“你可以反抗。”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不知是不是他刚才的话奏了效,这次邢枝难得地没说什么,乖巧地走到他面前,转过身,让他帮她吹头发。
纪予铖一手举着吹风机,试好了温度,才将风筒对着她。
温度刚刚好,他的力度也刚刚好,一切都是刚刚好。
邢枝还在想着他刚才那句“你可以反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说的不是“结束”或“再也不见”之类的话,也不是“尊重你的选择”这种刻意制造沉重氛围的话,而是给了她“反抗”的权利,也就是说同样给了他自己继续“照顾陪伴”她的权利。
更直白地说就是,无论她愿不愿意,两人都会继续纠缠下去。
这与邢枝的“彻底远离”态度是相悖的,按理说,她该是愤怒的。
可在那一瞬间,首先涌上她心头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
有点像,一朵随风飘零的蒲公英,跋山涉水后,终于落了地的感觉。
又像是,被人弃于泥泞的枯枝,重新焕发了生机。
……
头发吹干后,邢枝把纪予铖赶了出去,关上门,躲在卫生间里把换下来的内裤洗了洗。
她左手腕使不上劲儿,所以洗起来很吃力,纪予铖在外面等得着急,隔着门喊话:“需要帮忙吗?”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邢枝不敢不理他了:“不用,你不准进来!”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
洗干净后,邢枝拿吹风机吹干了,穿在身上,才打开门往外走。
刚一抬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浴袍太大了,衣摆直接垂到了地面。
她只好提着衣摆走路。
纪予铖就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直白的视线自她身前掠过,挑了下眉:“穿上了?”
邢枝面上有些不自在,放开衣摆,将前襟又拢紧了些,才重新提起衣摆往前走。
纪予铖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调笑道:“走路这么优雅啊?美丽的公主殿下。”
邢枝不理他。
……
纪予铖把她拉到客厅坐下,坚持要检查一下她耳朵里面的情况。
尽管邢枝一再表明,没用淋浴,耳朵里也没进水,可纪予铖始终不放心,一定要用棉签把外耳道仔细擦过一遍才安心。
邢枝只好由着她。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在纪予铖心目中就是个脆弱不堪的瓷娃娃,不用碰,只需一股细微的风,就能把她吹出裂纹。
他的动作太轻了,人离得又近,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后,弄得她心尖发痒。
检查耳朵没问题后,该上药了。
额头和膝盖是皮外伤,纪予铖拿碘伏棉签轻轻擦拭几遍后,抹上药膏。
一开始抹上去的时候有点凉,邢枝有点不适应,下意识躲了下。
后来纪予铖就把药膏挤在自己手心,指腹在其上揉搓几圈,化开后,不那么凉了,才挑了些往她伤口处抹。
最后又轻轻吹了吹,才算结束。
其次是手腕,上药之前先用热毛巾敷了几分钟,才把活血化瘀的药油倒在手心,双手搓热了之后,抹在红肿处,反复几遍。
“可以了,收拾下准备睡觉吧。”
纪予铖把几种药收拾好之后,进浴室洗了手,回到客厅一看,邢枝还在那坐着,连姿势都没动一下。
身上的浴袍又肥又大,显得她格外的瘦小,惹人心疼。
“怎么了?还有什么步骤我忘了?”
邢枝没说话,也没动。
纪予铖打开手机,看了眼在医院记录的注意事项,好像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了。
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抬手帮她把头发拢到身后,刚要说话,邢枝忽然身子一歪,倒进他怀里。
纪予铖身形僵了下。
拢头发的手顺势落在后背,隔着布料轻抚着她肩胛骨,声音偏哑:“怎么了?”
邢枝把脸埋进他颈窝,勾着脖子,用力吸了一口。
纪予铖感觉脖子有点痒,笑道:“怎么,这是要吸我阳气?”
邢枝不说话,在他颈窝里拱着蹭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似乎是感受到她反常的情绪,纪予铖没再说什么,头稍微往另一侧偏了下,大手覆上她后颈,一下下轻捏着。
半晌后,邢枝动了动,声音有些闷,略带了些潮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纪予铖动作顿了下:“你这是…感动了?”
邢枝不说话,手搭在他身前,指尖按在喉结上,打着圈儿拨弄。
纪予铖眸色暗了几分。
“小姑娘,你这样是很危险的,知道吗?”他低低地笑了声,胸腔微震:“随随便便就被一些小事情感动,是很容易被坏男人骗的。”
过了会儿,邢枝才瓮声瓮气问他:“那你是吗?”
你是坏男人吗?你会骗我吗?
“想知道?”纪予铖按住她作乱的小手,声音又低又哑:“你亲我一下。”
不知是原本就想亲,还是顺着他的话而为之,他的话音刚落,邢枝就仰起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轻轻软软的一下,就像两人第一次接吻那样。
而纪予铖也真就如先前所说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是。”
“但我这个坏男人只想骗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