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邢枝扶着纪予铖往小区里走。
许是被冷风吹了一路,酒意上头,纪予铖的醉态更加明显了。
他步子稍显凌乱,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身体往一侧歪,将自身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邢枝身上。
邢枝咬着牙勉强支撑。
两人走的速度很慢,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像是随时会一起摔倒下去,却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时值深夜,庭院灯已经熄灭了大半,光线有点暗,再加上邢枝的注意力都放在纪予铖身上,没太注意脚下的路,在下台阶时,她脚下瞬间踩了空。
膝盖一颤,身体不可自控地往前栽,靠在她身上的纪予铖也跟着往前倒。
眼看着两人就要齐刷刷一起摔下去,邢枝惊呼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啊——”
眼不见为静,看不见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典型的鸵鸟心理。
但下一秒,她腰间却忽然多了一只手,手掌宽大,温热、有力,将她牢牢地托住,用力捞了回去。
当邢枝再度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平地上,两人的窘境再一次化解。
她惊诧不已,转头,却看到身侧的纪予铖仍旧闭着眼,低头歪靠在她身上,醉态酩酊。
无论怎么看,刚才那件事都不像是他做出来的。
但旁边又的确没有其他人。
夜色沉沉,寒风阵阵,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彼此依偎。
方才千钧一发的举动,仿佛只是他误打误撞之下的不经意行为。
又像是避险的本能反应。
邢枝没再纠结下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到了纪予铖家门前,邢枝拉起他的手去按指纹锁,手举到半空中又停住,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松了手。
转而将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
门开了。
邢枝眼睫轻颤了下,他竟然没将自己的指纹抹去。
听到动静的张蓝连忙迎了出来,帮忙将纪予铖扶到了沙发上。
邢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站在原地缓了会儿:“张姨,那我就先走了,纪总他喝了不少酒,今天晚上就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刚一转身,手腕却冷不防被人攥住了。
邢枝怔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旁边倒去,直直地摔倒在沙发上,恰好砸在纪予铖身上。
他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却没松,仍旧紧紧地攥着她。
邢枝懒得跟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计较,撑着沙发就准备起身,哪知纪予铖却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都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邢枝挣脱不开,气得掐他手臂:“你放手!”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纪予铖睁开了眼,冲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张蓝一个劲儿地使眼色,下巴微抬起,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福至心灵,张蓝立刻就理解了她家少爷的意思,轻咳了一声:“呃,那个,邢枝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得赶紧走,少爷这里就交给你了啊!”
“不行!张姨,你不能走!”
邢枝人还被压着,根本就起不了身,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但耳边却清晰地听到门开了,又关了。
“……”张蓝走了,醉鬼不能没人照顾,她今晚只能留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邢枝停止了挣扎,力道一松,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纪予铖身上,半天也没动弹一下。
杨景旭在电话里也没告诉她,把人领回来之后,还得负责整夜照顾啊!
她自暴自弃地趴了会儿。
纪予铖的气息和他身上的酒味一起萦绕在鼻尖,邢枝被迫闻了会儿,只觉得理智开始不太清醒,脚底也泛软,心尖某处痒痒的。
要是再不起来的话,她估计就要醉倒了。
后脑勺还被压着,邢枝心一狠,对准他的肩膀,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纪予铖低哼一声,手劲儿松了些。
邢枝趁机起了身,低头看他。
人还醉着,脸色发红,双眼紧闭,眉头也皱着,看着像是不太舒服。
许是口渴了,他无意识舔了舔唇角,喉结滑动几下。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看到他这副样子,邢枝也跟着舔了下唇角。
过了会儿,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弯腰将他的鞋子脱掉,又把拖鞋拿过来放在一旁,伸手去扯他的领带。
帮他把领口解开,外套也脱掉,转身去了厨房。
邢枝拿杯子接了点热水,用手背试过温度后又兑了点凉水进去,往里加了些蜂蜜。
等她端着蜂蜜水从厨房走出来,第一眼看向沙发时,冷不丁对上一道视线,心头不自觉狠颤了下。
纪予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他双眼微眯,幽暗凌厉的目光带了股狠劲儿,充满了某种不可知的攻击性,牢牢地将她锁住。
脊背绷紧,身形微收,下颌向上抬起,整个人犹如蓄势待发扑杀猎物的野兽,满身的杀伐气让人惊悸。
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邢枝心脏怦怦直跳,后颈处一阵发凉。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就见眼前的人已经恢复了那副醉意朦胧的模样。
坐姿松散随性,眼睛发红,视线飘忽不定,略显呆滞,莫名有些可爱。
与方才不经意的一幕相去甚远。
邢枝摇了摇头,看来真是被他满身的酒味给熏着了,都开始幻视了。
她走过去,弯下腰,一手扶着他的脑袋,另一手将水杯送到他嘴边,语气有些生硬。
“喝了。”
纪予铖慢一拍似的抬眼看她。
片刻后,他低下头,就着她的手,把整杯水都喝光了。
邢枝没想到他能这么听话,被折腾半个晚上的坏心情也随之消散了些。
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她唇角弯起:“嗯,真乖!”
纪予铖微微一怔。
坐着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摸,像个开心求表扬的小朋友。
邢枝很满意,把水杯放下后,扯着他手臂:“走吧,我扶你回房间睡觉。”
纪予铖却忽然一把抱住她,把头埋进她怀里,声音又低又哑,鼻音很重,似带了些难耐的隐忍。
“我头好疼啊。”
邢枝动作顿了下,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人还发着烧,咳嗽得又厉害,也不肯吃药,还喝了这么多酒,不头疼才怪。
看来得哄着他把药吃了。
中午亲眼看到他把午饭都扔进了垃圾桶,晚上只顾着喝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晚饭。
喝了一肚子酒,再空腹吃药,怕是会伤胃,得先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可以。
“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邢枝伸手抱住他的脑袋,指尖捏住耳垂,轻轻捻了下:“然后再把药吃了,就不头疼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