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铖步履匆匆,路过一楼瀑布墙时,无意往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下一刻,脚步倏地顿住,眼皮掀了掀。
旁边有人连忙问起:“纪总,怎么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纪予铖没理,再次看向瀑布墙。
准确地说,是透过长流不息的瀑布墙看向外场,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眼底闪过冷意。
加班加到这里来了?
旁侧有人喊他:“纪总?”
纪予铖回过神,淡淡地说了句:“抱歉,看到个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
众人了然,各自散去了。
……
邢枝站在一处假山前,看着眼前的水石激荡,不自觉出了神。
“怎么在这儿站着?”
陈力泽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着,看向她的目光所在的方向。
“看鱼啊。”
邢枝冲着脚下的水池抬了抬下巴:“你说天气这么冷,又在室外,它们会不会冻坏啊?”
“鱼会不会冻坏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披上件衣服,就真冻坏了。”
说话间,陈力泽已经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作势要往她肩上搭。
邢枝眉心微微皱起,后退一步,礼貌拒绝。
“不用了,我不冷的,你穿吧。”
她对成年异性的抗拒,不仅局限于直接的肢体接触,也包括间接的体温传导。
比如此刻,陈力泽手上这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对于邢枝来说,就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还是穿上吧,你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女孩子要注意保暖。”
陈力泽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举着手中的外套,转了个方向,不由分说地往她身上罩。
邢枝心中一惊,连连后退。
踩到一颗松动的鹅卵石,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两步。她低呼一声,不期然跌进一个温热厚实的怀抱,肩膀也被顺势握住。
眉心一跳,邢枝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未及转身,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语气宠溺:“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的么,怎么又偷偷跑来了?”
被握住的肩膀不由瑟缩了下,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怎么会在这儿?
思绪很乱,邢枝快速理了理,恍然大悟。
是了。
这场活动是由政府牵头主办的,旨在为本地有潜力的中小型企业和创业者提供机会,也给有实力的大型企业和个人提供更多的商机,同时为本市发展创收。
而纪予铖作为市值万亿的大荣集团太子爷,年轻有为,一手创办的铖旭资本也在风投圈声名鹊起。
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在此次活动的邀请之列。
可惜,直到此刻邢枝才反应过来。
想来,昨晚他说今天有事要忙,就是指的这场活动了。
躲来躲去,竟躲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气氛下。
邢枝抬眸看向眼前的陈力泽,只觉得头皮发麻。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年初一那天。
那天,她和纪予铖吵架了,吵得很凶,彼此都说尽了狠话,伤人伤己。
他在意陈力泽的存在,吃醋、嫉妒、愤怒,她却不认为陈力泽的存在有什么问题,因此爆发矛盾,争吵不休。
她还打了他一巴掌。
后来,邢枝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陈力泽,从不主动联系。陈力泽约她时,也是能推则推,能避则避。
只除了陪他去过几次医院外,邢枝在私下里几乎没再跟他有过其他接触。
这次要不是李文婷那边出了状况,邢枝也不会跟陈力泽一起到这个地方来。
可事情就是如此巧合,怕什么来什么。
越是在意一件事或一个人,就总能被这件事或这个人影响到。
朋友间几个月不见一次面,偶尔见一次,偏偏就被他撞到了。
以他的性子,这次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呢。
愣神间,陈力泽已经走到身侧,外套搭在臂弯,朝她身后的人伸出了手,笑着打招呼。
“纪总,幸会。”
等了几秒,身后的人毫无反应,像是完全看不到陈力泽的存在。
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邢枝感觉到施加在肩膀上的力道重了些,她咬了下唇,转身,微仰起下巴。
夜色浓重,灯光朦胧。
与他对上视线,邢枝觉得有些心虚,同时心里还因为李文婷的事别扭着,只一瞬后,还是将目光移开了。
“你这边结束了?”
“嗯。”
纪予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动作自然地给她披上,邢枝没拒绝,甚至还主动拨了拨头发,伸手穿进袖子。
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将她包裹住,邢枝吸了吸鼻子,觉得安心又忐忑。
纪予铖牵起她的手,温声询问:“我们回家吧?”
邢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力泽:“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跟纪总先走吧,我去那边还有点事。”
陈力泽往后退了两步,让开路。
邢枝没再说什么,被纪予铖牵着一路走到停车场。
拉开车门,纪予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的车呢?”
“没开。”邢枝实话实说。
面前的人不说话了,垂眸看着她。
半晌后,纪予铖偏了下头,语调平静:“上车。”
……
一路无言。
空间逼仄,气氛压抑,每分每秒都被无限抻长了,邢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觉得时间难捱得要命。
风雨欲来的感觉格外强烈。
她还没收拾好情绪,硬碰硬的话,大概率会口不择言,到时候还是能说话就不说话吧。
下车后,纪予铖还是牵起她,沉默着进电梯,上楼。
进门后,邢枝一言不发地脱了外套,拿出手机,抬脚就往卧室走。
一只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身后声音传来:“不解释一下吗?”
邢枝压门把手的动作一顿,没回头:“解释什么?”
“比如,加班怎么加到酒店去了?”
纪予铖没什么温度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事务所的业务范围这么广吗?”
邢枝觉得这话很是刺耳。
不想吵架,她选择退让:“有事明天再说吧,我今天累了,先去睡了。”
“又累了啊?怎么一跟我说话就累呢?”
纪予铖哂笑一声:“跟别的男人一起花前月下的时候,怎么就没听见你说累呢?”
邢枝深吸了口气,选择不去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没什么好说的。
彼此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实在不是最好的谈话契机,还是先避开,都冷静一下吧。
她推门进了卧室,转身想关门时,被一股力道推得往后颤了两步。
纪予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将她扯到自己身前,偏低的声线又沉又冷。
“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