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邢枝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高大,气度不凡,只是好像较两年前更清瘦了些。
离开前最后一次见到他,只有一个背影。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他,仍是一个背影。
宿命一般,似是将当年的那一幕再次呈现在眼前,无声提醒着什么。
邢枝红了眼眶。
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遇事只会惊慌失措然后落荒而逃的邢枝了,她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独自成长了近三年,总要有些长进的。
她缓缓地走向他。
在他转过身时,邢枝垂下了视线。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心情,整理表情,抬眼,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在孙宗玮的引荐下,一一握手问好。
邬明钧上下打量着邢枝,赞不绝口:“这位就是邢小姐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唐教授,你真是挖到宝了啊,哈哈哈……”
“客气了邬总,邢枝刚毕业,还没什么经验,初次接项目,难免磕磕碰碰的,还望邬总您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多指点啊!”
唐永琎嘴上客套着,但看向邢枝的眼神里却满是欣赏和鼓励,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个门生很是满意。
“指点可不敢当,邢小姐在国外这几年,拿奖拿到手软,我可是早有耳闻的,要不然我太太怎么会点名让她来为我们的新家做设计呢?”
邬明钧笑呵呵地向她举起酒杯:“以后就要多多麻烦邢小姐了。”
旁侧的孙宗玮已经递了香槟过来。
邢枝笑着接过,微微颔首,双手扶着酒杯,与之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
“邬总,多多关照。”
她轻抿一口后,视线微垂,乖巧站在一旁,听几位老总又寒暄了一会儿。
“邢小姐昨天才回国,今天就把你叫了过来,时间上有点赶,都安顿好了吗?”邬明钧问。
“目前暂住在一个朋友家,后面再慢慢找房子。”邢枝认真回答。
“嗯,我虽然不是干这一行的,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要想造出好房子,设计和施工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邬明钧笑眯眯的:“来,邢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这次项目的施工方负责人,纪总。”
邢枝转身面向纪予铖,颔首示意,垂眸含笑。
耳边听到邬明钧继续说:“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纪总亲自带队的,邢小姐,你以后可要好好地跟纪总配合,不能让我在我太太面前丢了面子啊。”
邢枝上前一小步,稍稍举起酒杯:“纪总,还请多多关照。”
纪予铖面上淡淡的,碰了下她的酒杯,很轻的一下:“好说。”
有人过来跟邬明钧打招呼,似乎是有别的事要谈,说笑几句后,几人簇拥着进了会议室。
邢枝长呼一口气,终于解脱了。
她实在是不擅长这种场合,短短几分钟,脸都要笑僵了。
邢枝不会穿高跟鞋,这会儿站得有些累,趁着没人注意她,闪身进了包厢,一个人躲清闲去了。
刚一坐下,她就把两只高跟鞋都蹬掉了,脚踩到沙发上,这才发现脚后跟已经磨破皮了。
爱美果然是有代价的。
她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安静地坐了会儿后,倦意渐渐袭来,不自觉打了几个哈欠,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意识朦胧间,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他无名指上,怎么会没戴戒指呢?
亏得她在握手时还特意观察了一下,想看看他的婚戒是什么样子。
谁知竟看到无名指上空荡荡的,连点痕迹也没有。
不过她的疑惑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不敌倦意,靠着沙发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隐隐约约的,邢枝感觉到沙发往旁边陷了一下。
她睁了眼,转头看去。
纪予铖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正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中间隔了一定的距离。
愣怔两秒后,邢枝连忙坐起来,脚放下去,急急地往高跟鞋里踩。
“抱歉,纪总,我这就走。”
她穿好鞋,站起身,一步还没迈出去,脚后跟忽地一疼,她没忍住闷哼出声,身子往旁边趔趄了一下。
刚磨破时还能坚持,这休息了一会儿后,反倒是疼得有些受不住了。
她往上勾着小腿,侧身看了看,脚后跟的皮磨掉了一块,已经肿了起来。
看起来有些惨。
但再惨也要坚持下去,邢枝咬着牙往外走,两步后,手腕被扣住了。
她身体一僵,头也没回,直接扬手甩开了。
动作干脆利落,半分犹豫也没有。
纪予铖似乎是被她这下意识的反应惹恼了,二话不说,伸手捞过她的腰身,用力一扯,邢枝就被摔回了沙发里。
身子仰躺下去,后脑勺磕在靠背上,闷疼了一下。
气氛僵滞了两秒。
“你有病啊!”
邢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撑着坐起来,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纪予铖也不管,抓过她的脚踝搭在自己腿上,将裙摆往上撩。
邢枝眉心一跳,抬脚就踹。
鞋跟尖细,不管不顾地踹过去,也不知道到底踹在了哪里。
纪予铖没了耐心。
抬手拢住她的后颈往前压,两个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近到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呼吸乱了,心跳也快了。
“再敢多踹一下,我现在就把你扒光,一件不剩。”他语气懒散,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极浓:“不信就试试。”
眼睫轻颤几下,邢枝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忿忿地咕哝了句:“真是病得不轻。”
纪予铖轻哂一声,松了手,脱掉她的高跟鞋扔在一旁。
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碘伏棉签,折断了,往她脚后跟破皮的地方抹。
至此,邢枝才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双手撑在身后,抿唇盯着他的动作。
他似乎情绪不佳,但动作却很轻。
棉签点在红肿的位置,也没觉得有多疼,反而有些痒痒的。
手指修长白皙,无名指上空无一物,圈住她的脚踝。
感觉被他握住的位置开始微微发热,邢枝不禁暗自懊恼,时隔两年多,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涂好一只脚,他又去抓她另一只脚。
“还是我自己来吧。”邢枝往后撤了下:“我不习惯被别人碰,纪总是知道的。”
纪予铖抬眼:“也包括我?”
邢枝微抬着下巴:“当然。”
闻言,纪予铖沉默了片刻,偏头轻笑:“行。”
拿过桌上的消毒纸巾,抽出一张,丢到她手上:“把你那手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