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蛋糕后,纪予铖开车送她回去。
邢枝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歪头看向车窗外,思绪很乱。
茉莉花形状的生日蛋糕,似在无声提醒着她什么。
渐渐的,邢枝想起了初和好时,两人在路边摊上买的茉莉花手环。
彼时他嫌那手环是鲜花做的,是女孩子玩的东西,怎么都不肯戴,但当听到“送君茉莉,愿君莫离”的寓意后,纪予铖立刻改了主意,非要邢枝帮他也买一串。
他的那串还是邢枝亲手制作的。
那个时候,纪予铖贴在她耳边说:“我答应你了,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当时她是什么心情呢?
时间久远,实在是有些记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她是抱着“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念头,才主动提出和好的。
后来她生日,两人一起去坐了摩天轮。
她恐高,但还是鼓起勇气在最高点亲吻他,只因为信了“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喜欢的人接吻,就能一辈子在一起”这句话。
那时,她对纪予铖说:“只喜欢你。”
曾经那样笃定而炙热的念头,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曾经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人,怎么就走散了呢?
眼眶有些酸涩,邢枝轻轻闭了闭眼,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弄丢了彼此?
强忍着压下心头的酸胀,邢枝开始慢慢地整理思路,尝试找出破坏感情的罪魁祸首。
最开始对纪予铖产生怀疑和怨怼,是在李文婷做流产手术之后。
李文婷说,豪门公子哥都有家族选定的联姻对象,出来谈恋爱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上不了台面。
当邢枝怅然若失地回到家,向纪予铖提起这件事时,他的反应很是冷漠,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嘲讽、轻蔑和不屑。
纪予铖那时说:“路是自己选的,无论什么结果都得受着,怪不到别人身上。”
那句话就如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邢枝的最后一丝希冀也跟着散了,她开始觉得自己和李文婷是一样的人,将来必定会是一样的下场。
于是,她在心中有了想要退缩的想法。
所以后来,当纪予铖再次因为陈力泽的存在而心生醋意时,邢枝忽然变得极为不耐烦。
她不想再哄,甚至懒得多解释一句,拼命搜刮着能想到的最冷情寡恩的话去伤害他,并以此为乐。
她知道他最在意什么,就像掌握了他的弱点和命门,然后用尽全力攻击那处。
纪予铖被伤到了,离开了。
邢枝才幡然悔悟自己做的太过分,但碍于面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挽回行为。
直到陈力泽的游戏投资出问题,邢枝才主动找纪予铖求和。
后来许梦斐就出现了。
许梦斐说,她和纪予铖就要结婚了,并且不介意让纪予铖继续养着邢枝,就像养着一个听话的家雀。
但雀就是雀,终究成不了凤凰,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邢枝如遭雷击,但还是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而后她就看到,原本应该在北城忙碌的纪予铖,忽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江城,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那个许梦斐抱在一起。
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磨灭了。
邢枝仓促之下落荒而逃,狼狈至极。
时至今日,邢枝想,打垮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富家贵公子的商业联姻?是李文婷的遭遇?是纪予铖的冷漠和嘲讽?还是许梦斐的出现?
或许都有一些吧,但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她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敏感和不自信。
从最开始两人初遇时,邢枝就不相信,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女孩子。
抛开让人压抑的原生家庭不谈,单看她的个人条件,究竟有哪点值得他如此青睐呢?
更何况,原生家庭是抛不开的,漫长的枷锁只会越缠越紧,像解不开的诅咒一样。
从一开始,邢枝就觉得自己不配。
无论后来爱得有多热烈,情话有多甜蜜,笃定的承诺有多么的令人心怀憧憬,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从骨子里就是自卑的。
从来没有哪一刻,邢枝觉得自己能配得上纪予铖过。
因此,当看到纪予铖身边有了别人时,邢枝甚至来不及仔细推敲那些话,也等不及听他一句解释,就吓得仓惶逃走了。
在国外的两年多,邢枝拼了命地学习、成长,就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去提高自己,好让自己能离他更近一些。
是的,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逃走,即便是亲眼目睹了他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邢枝心中仍旧抱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许梦斐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希望终有一日,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挺没出息的。
人在身处绝境时总会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坚持下去,所有的困难终将会过去,曙光终会来临。
邢枝也不例外。
她骗自己说,他是有苦衷的,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尤其是那天听到纪予铖说,许梦斐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女朋友时,邢枝承认,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渺茫希望开始放大了。
他从头到尾就只有过她这一个女朋友,并且至今未婚,是不是就代表了,他心里还有她?还愿意和她重新在一起呢?
纵有疑问,如今两人身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问。
邢枝敛了思绪,转头看了眼旁侧正专心开车的男人,轻声说:“纪总,谢谢你今天帮我过生日,那个蛋糕我很喜欢。”
纪予铖没什么情绪,淡淡地“嗯”了声,似乎不太想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邢枝想了想,兀自扯了个话题:“有生日礼物吗?”
纪予铖闻言没再说话。
车子停下,两人都没有下车的打算。
纪予铖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低头抽了一口,才说:“想要什么礼物?”
邢枝看着他的动作,心跳忽然有些快:“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纪予铖没直接答应,只道:“说说看。”
邢枝抿了下唇,伸手拉着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低头,就着他的手,抽了一口烟。
而后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手放回去。
“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车内光线有点黯淡,纪予铖喉结不自觉滑动几次。
他捏着烟,嗓音被熏得有些沙哑:“这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邢枝点头:“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