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明明还有一个人,但果汁却明显不想理,叼着玩具自己玩去了。
说起来,纪予铖和果汁见面的次数也不少了,按理说早就该热络起来的。
但第一次见面时就赶上邢枝偷拿了纪予铖的挂件导致被搜身,可能给果汁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它始终都对纪予铖不怎么热情。
同样的,纪予铖似乎对它也没什么好脸色。
各玩各的,谁也不理谁。
“啊——”
厨房里的邢枝忽然叫了一声,客厅里原本各自安好的一人一狗瞬间警觉了起来。
纪予铖几步跑过去:“怎么了?”
还没等邢枝说话,他就看到了她被烫得红红的指尖。
二话没说,纪予铖捏着她的手指就往水龙头下扯,开了凉水,帮她冲洗被烫到的地方。
“感觉好点儿没有?”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紧张。
邢枝没说话,怔怔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到他绷紧的下颌,和微微敛起的眉心。
不知是凉水起了效果,还是此刻心头异样的感受作祟,手指上的痛意渐渐褪去了。
果汁在两人脚边急得打转,尾巴摇个不停。
没听到回答,纪予铖转头瞥她一眼:“问你话呢,还疼吗?”
他的语气不算好,甚至还有点凶。
邢枝抽回手指:“没事,不疼了,你带果汁出去吧,我要做饭了。”
纪予铖低头看了一眼在脚边转悠的果汁,没理,拉着邢枝的手腕就出了厨房。
他问:“家里有烫伤膏吗?”
“不用。”邢枝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事,更用不着抹药,笑了下:“哪就那么娇贵了?”
纪予铖盯着她看了两秒,拿了桌上她的钥匙,抬脚往外走:“待着别动,我去买药。”
她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纪予铖就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邢枝无奈叹了口气,弯腰把果汁抱进怀里。
纪予铖很快回来了。
“手受伤了还抱狗,就不怕感染吗?”
他把果汁抱下去,又去洗了手,回到客厅,拿了药膏:“过来。”
邢枝抿了下唇,什么也没说,把手指伸过去。
纪予铖握着她手腕,挤了些药膏在她手指上,用指腹在上面揉了揉,将药膏充分化开抹匀。
他脸色依旧紧绷着,但动作却很轻。
轻到邢枝甚至觉察不到任何的疼痛不适感。
邢枝盯着他认真至极的眉眼,想起了她曾经被邢建民弄伤手腕,彼时纪予铖也是这样温柔且细致地帮她抹药。
“好了。”
纪予铖放开她的手,将药膏收拾好,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邢枝这才看到,他不仅买了烫伤膏,还买了一次性注射针管和消毒药品,不免有些诧异。
“针管是做什么用的?”
“万一手上起泡了,得用针头挑破。”纪予铖把东西收拾好,四下扫了一圈:“药箱在哪里?”
邢枝摇头:“没有。”
纪予铖愣了下:“家里没有药箱?”
邢枝还是摇头。
纪予铖径自沉默半天,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把东西全部放回袋子里,收拾好,放到茶几上,起身进了厨房。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邢枝也没当回事。
直到听见厨房里传来类似于炒菜的动静,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起身跑了过去。
厨房里的一幕差点惊掉她下巴。
这炒菜的手法何其熟练。
翻炒几遍过后,甚至还颠起了勺,游刃有余的样子,俨然一副大厨的做派,和她记忆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邢枝走过去,满脸讶异:“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她记得,他曾经可是连煮馄饨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洗碗都能把厨房弄得像发大水了似的,碗啊碟啊的摔碎了好几个。
纪予铖没回答她,放下勺子,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然后毫不留情地推出了厨房:“出去,等着吃就好。”
厨房门在身后关上。
邢枝怀着开盲盒的心情坐在沙发上等。
半小时后,她看着桌上色香俱佳的四菜一汤,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纪予铖盛了两碗米饭,放到她面前一碗,在餐桌旁坐下:“你不在的时候。”
邢枝一怔,满腹疑问戛然而止。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她却平白听出了许多别样的情绪来。
有怅然,有埋怨,有委屈,有控诉,或许还有一些期待被认可的热忱。
你不在的时候,我被迫成长。
我成长了,你还愿意回来吗?
原来,独自成长的人不止她一个。
“手还疼吗?”纪予铖看着她翘起的手指。
邢枝收回思绪,摇头:“不疼了。”
“嗯,吃饭吧。”纪予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疼就告诉我。”
因着他最后这句话,邢枝有些好奇,疼了告诉他,之后会发生什么?
“如果我说疼呢?”这么想着,邢枝便这么问了。
“烫伤了肯定会疼,但饭总要吃。”
纪予铖看着她,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不疼有不疼的吃法,疼有疼的吃法。”
邢枝慢慢品味着这两种吃法,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她低下头,用筷子夹起排骨往嘴边送,还没吃到嘴里,排骨掉了。
邢枝眨了眨眼睛,抬起眼看他,眉尖微蹙的模样似有些委屈:“手疼。”
她的整个动作都被纪予铖看在眼里。
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没说话,径自绕过餐桌来到邢枝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拿起她的碗筷,纪予铖一手夹起排骨送到她嘴边,另一手端着碗在下面接着:“张嘴。”
没想到他真的会亲自喂她,邢枝有点不知所措,但犹豫两秒后,还是乖乖地张了嘴。
她吃得细嚼慢咽,纪予铖喂得极有耐心。
吃了肉又吃菜,吃完菜又喝汤。
汤是小心吹凉了才喂给她,鱼肉是仔细挑了刺才送到她嘴边。
记忆中,他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
但偏偏是这样一个没耐心的人,将她照顾得细致入微,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从前是这样,如今也是。
邢枝知道,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像他这样对她好的人了。
藏在心底的那个模糊不清、摇摆不定的念头,从此刻开始,变得清晰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她不想放手了。
等邢枝吃好了,纪予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碗筷,开始吃东西。
她吃得慢,这会儿估计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他却毫不在意。
邢枝坐在对面,定定地看着他,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是装的。”
她忽然说:“手疼是装的,吃不了东西也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