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荒郊僻地。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
烛九踉跄地扶着树干喘息,肤色惨白如死尸。
不是她虚弱,是这具身体虚弱。
魂质乍一回归,七慧有三,神魂完善了小半,月上霜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
星君受到滋养,已经清醒。
他急道:“不是才抽了沧无语的木心么,一千多年呢,拿来稳固一下。”
他说的时候,烛九已经这么干了。
清新的力量渗入躯体肌里,一点点增强,相当于完美无痛的炼体,就是相当奢侈。
哪有人用千年木心炼体的。
烛九身体好受些,张开手掌,一枚气息荒诞的黑色小令赫然出现。
上面写着一个字:林。
烛九勾唇冷笑,“容器是联名批发的?还一个系列呢。”
风止意的容器也是一个相同的小令,只不过写的是个“女”字。
两人没搞懂这字什么意思,烛九没再深究,收了起来。
她盘膝坐在土地上,靠着树,愣神。
星君知她心情不好,叹了一声,没说话,让她自己静一静。
事情还要从烛九在沧澜境中,第十日拆解出密纹说起——
烛九在星君的帮助下解读出了第二个节点,事情总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幻海的密纹构建被更改过。
发现这一点的刹那,烛九被一股忽然出现的力量拉进了某处完全漆黑的空间。
同悟性考核所处的场景一模一样,灵识探不出去。
但能看见前面的场景。
一束光,一个蒲团,一个女人。
女人闭着眼恍若尸体,眉心一道色彩淡近于无的火焰钿纹。
烛九一眼便认出,“凤鸾族……”
“你是青凰?”
声音回荡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无人回应,整个世界仿佛只剩烛九一个人。
星君惊讶的不行,“不是吧,幕后黑手是她?”
烛九顿了下道:“我更觉得,她是受害者。”
静默了片刻,烛九绕着青凰转了两圈,忽然道:“把我叫来,又不说话?”
“沧无语。”
星君:“!”
空气静了静,一道畅然笑声从空中响起,不是青凰。
“是我,你怎么知道?”
“很多因素。”
“说来听听。”
烛九盘膝坐在青凰面前,娓娓道来。
“第一次到风梧林那晚探查过你,没什么问题,只有一处,你的根茎太过深广,我竟探不到边际,就像有什么阻碍了我。”
“按照我的认知,风梧族不是难抵化神,是难抵元婴,你却打破了这个常规,这其中的难度,与一朝悟道平地飞升相差无二。”
“你是个在修真一道走了很远的天纵奇才,这样的人,日常醉酒摆烂?我不信。”
“沧澜境出了故障,若非妖皇殿,就是与这里有过两次接触的你了。”
沧无语啧了两声,“原来你早就偷看过我!”
烛九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你想干什么?”
气氛忽然冷凝下来,两人之间看似平和的氛围也终于变得剑拔弩张。
沧无语低笑,笑声有几分癫狂,“你不是猜到了吗?烛九。”
烛九幽深的视线顿在青凰眉心的金色火焰上。
她脑中闪过沧孑那一树赤金色的漂亮叶子,他是整个风梧族,唯一一颗掺杂金色的风梧木。
烛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沧孑,是你、与青凰的后代。”
“嗯。”沧无语应的很冷,很干脆,像是死刑犯不屑于遮掩任何罪恶,
烛九通体发寒,她一字一句问:“延续八百年的天才失踪案,也是你的手笔,你的目的就是创造半妖。”
“嗯。”
这一声出现时,周围忽然亮起很多光束,密密麻麻。
烛九和星君齐齐惊悸地睁大双眼。
因为每一束光下都有一个蒲团,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不分男女,不分人妖,不分种族。
粗略看人头数,足足八万余。
除了青凰,全是死尸,他们端坐在光束下微垂着头。
这一幕的诡异和冲击力,堪称惊悚。
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得尖叫。
烛九冷了脸,心中杀意四起。
等等,不分男女……
“你有同谋?”
“嗯。”
烛九皱起了眉,她脑中飞速转动,定格在一处,她瞧着膝盖的手指蓦然发颤,攥紧,青筋毕现。
“怎么了,不敢说出猜到的答案了?”沧无语轻笑,邪佞道:“那我帮你说好了,整个风梧族,都是同谋!都是罪孽!”
“我抓来这些天才,提取他们体内的孕育物质与风梧木结合,一切都只是为了创造一个半妖!创造一个神话!创造一个逆反上等妖的机会!”
沧无语说的很癫狂快活,他狂欢于分享这份喜悦。
激动过后,他声音渐渐平息,充满怨恨。
“我受够了被那些上等妖压迫的日子了,我受够了卑躬屈膝,我分明那么有修炼天分,却局限于本体的资质。”
“所有妖植都是上天的弃儿,风梧族尤是。”
“上天根本就不公平,既然如此,那我就亲手创造这份公正,我要让风梧木爬上权利的顶峰!”
“我要改变大荒,改变世界!”
烛九闭上了眼,掩盖眸底的怒意和沉痛。
事实上,沧无语的这份执着并不会成功,九幽这个小世界在度过最初的不成熟,逐渐完善之后,生灵间的隔离根本不允许孕育出半妖。
他之所以能创造出沧孑,是因为她放在沧孑神魂内的魂质具有协同共存的作用。
很明显,“命运”正是利用这一点,将那枚小令送到沧无语面前,又在合适的时机,把沧孑的神魂送到风梧族。
不是沧无语成功了,他只是走了既定的剧本。
妖植之所以永无出路,并非因为上天残忍的苛待,剥夺他们的修炼天赋。
如果九幽界没有被“命运”化为神狱,她当年将会顺利从世界意识进化成天道,妖植生来根植自然,纯净无暇,无垢无尘,悟道比兽妖轻易许多。
她们自有令人艳羡的优势。
也就是说,天道若在,妖植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也不会与兽妖有如此大的差距。
进而……出现这么多惨剧。
烛九心中对于“命运”的痛恨达到顶峰。
沧无语全然不知一切,他欣赏完她的脸色,笑道:“竟然没有惊到你,好可惜。”
“说起来,你又是何方神圣呢?邪修烛九?我可不信这样的身份配得上能拆解沧澜境密纹的人,这个大陆顶尖上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烛九仰起头,看向黑色的上空,幽冷道:“你不是也可以?”
“还是说,你利用了别的东西,比如一枚黑色小令。”
周围气息瞬间冷凝至极。
烛九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它配合你庞大的根系劫掠藏匿天才,帮你入侵沧澜境,是么。”
“你到底是谁?”沧无语苍老的声音满是忌惮。
“你不需要知道。”烛九冷漠道。
沧无语缄默,后吐出一口气道:“算了,总归是这世界上更深的秘密,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刨根问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