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秋高气爽。
这两年日子松快后,请客大多都在外面饭店,能在家中摆宴的,绝对是最高规格的招待。
方家在家属院里地位举足轻重,方家老爷子的寿宴也只请了亲朋好友。
即便如此,屋里屋外还是摆了八桌。
大院里的小洋楼,基本都是三层,大大小小十多个房间,都是一家几代人住一起。
加上前后都有院子,有家中人口多的,就会加盖一些房间,当作他用。
比如保姆间,比如杂物间。
这次宴席的女性家属和家中后辈孩子都摆在后院里,一共两桌。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倒也十分热闹。
方长娟从厨房找到了自己亲妈,“妈,厨房这边我来盯着,您去酒席。”
方母看女儿脸上表情,笑问,“怎么了?”
方长娟愁眉苦脸道:“您去后院瞧瞧就知道了。”
方长娟推着自己的母亲往后院走,顺便悄声道:
“得您去压一压阵。”
方母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本想让你和谢家媳妇多学着点,这就遭不住了?”
稳重的方长娟对自己亲妈难得撒娇道:
“奶奶可是让你好好交往的,这场面,我当真不行。”
两人刚进后面院子,就听邱大红响亮的嗓门直冲云霄。
“哎,时代变了,人的品质也没了,百善孝为先,我们要是孝顺公婆,是要别戳脊梁骨的呢。”
老寡妇点头,深以为然,回应道:
“这位同志,你运气不好,没遇到像我这样的公婆;我三个儿子娶了三个媳妇儿,我半点不要她孝顺,完全自力更生。”
“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有手有脚还让人孝顺,岂不是丢死个人咧!”
邱大红噎住,瞪一眼老寡妇,对胡敏道:
“哎呦,我倒不知道方家的家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桌了。”
江嫦瞪大眼睛,目光在胡敏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
“确实。”
邱大红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的,筷子一甩,猛然起身道:
“装什么大尾巴狼,我说的就是你。”
江嫦淡定给自己家馋小子拿了一块熟悉的点心,虚心道:
“这位大婶,您那位?”
老寡妇紧跟江嫦话头,善解人意宽慰道:
“小江,别搭理她,我一瞧她就是蒋玲玉说的更年期到了,火气太大,路边粪车过去她都想尝尝咸淡。”
江嫦本就突然觉得嘴里熟悉的饭菜不怎么香,如今更加没有胃口。
冯灵珊皱眉,“老太太,您别说实话,害我没胃口。”
邱大红气胸脯起起伏伏,胡敏恶心的喝了一口又一口是水,顺便骂一句,蠢货。
“你当这是你们农村的大席呢,张嘴屎尿屁。。。”
江嫦看指着自己面前的手,颤抖的宛若风中雨大的擀面杖,认真问道:
“这位婶子,您那位?我初来乍到,若是哪里得罪您了,回头我去您家上门赔罪,别在方爷爷的宴会上对我指指点点可好?”
邱大红听见江嫦服软,心中得意,嘴上却道:
“我是你婆婆李惠兰的好朋友,作为媳妇你对她实在太不孝。。。”
老寡妇看邱大红得意的表情,双手叉腰,阴阳怪气道:
“就算我家小江浑身缺点,也轮不着个疯婆子来指指点点。”
绿纱巾装老好人劝道:
“给我个面子,别在方家的宴会上闹。”
老寡妇用三角眼上下打量她一圈,捂嘴道:
“你是糖醋大蒜吃多了吧,好大的口气。”
江嫦和三个小的,同时捂嘴,无比配合老寡妇。
冯灵珊和其他几个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她觉得今天要发生大事儿。
在她眼里,江嫦虽然不是不好惹的,但从来都是知分寸的。
在方家的宴席上这样折腾,十分可疑。
江嫦揉了揉太阳穴,冲着老寡妇挤眉弄眼,示意她差不多得了。
老寡妇却会错意了,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说,还把怀里的小圆子往她身上一放,站起身搂起袖子好似要干仗。
她的外公哦,刚才下车前,和老太太在车里到底嘀嘀咕咕说了啥。
老太太这上桌了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明明说好今天这顿饭就当萍水相逢的,为什么干成了血海深仇。
“好热闹啊。”剑拔弩张的时候,方母笑眯眯的进来。
绿头巾连忙拉她上桌,“这样重要的日子,你就丢我们几个在这里的,该罚!”
气鼓鼓的邱大红也露出一个讨好笑容,“对对,必须喝一杯白的。”
胡敏提起杯子,优雅道:“方主任是个 大忙人,平日里难得一起吃饭,今天必须比我们多喝一杯。”
几个年轻人一辈的人松口气,江嫦也凑在老太太耳边发问。
“老太太,我外公给你吃火药了?”
老寡妇拍了拍胸脯道:“小江,有我在你放心,谁都不敢欺负你一丢丢。”
江嫦看老太太哽着脖子的模样,心中暖暖的。
她想说,就是陌生人不疼不痒的几句话,她不乐意听提前下席呗。
不至于让老太太顶着压力唾沫横飞。
老寡妇看着簇拥在方母身边的几个人,有点害羞的问道:
“小江,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尖酸刻薄了。”
江嫦点头肯定道:“老太太,您自信些,把有点去掉。”
老太太的叹气,直拍大腿道:
“我怎么就学不来城里人那装模作样的劲儿呢!”
江嫦真心的安慰她道:“没事儿,我就喜欢你尖酸刻薄的模样。”
看老寡妇嘎嘎乐出声来,江嫦就更好奇,老王头今天要攒什么局了。
先是把出差的谢老爷子弄回来,又把在学校的谢元青带在身边。
让老太太在宴席上怼天怼地怼空气。
瞧这模样,老王是要上强度。
江嫦正在走神,就看自己面前出现三杯酒。
胡敏脸上挂着笑容道:
“小江啊,刚才话赶话就挨着了,是我们做长辈的不是,喝了这三杯酒,咱们就一笑泯恩仇,如何?”
喝三杯五十三度的茅台,这是要把她灌醉?
好直接的阴谋。
方母笑道:“你们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了,为难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邱大红笑道:“咱们院军属哪有不会喝酒的,就连长娟也能喝半斤呢。”
方母心中不悦,但没法再多劝,只是端起江嫦面前的一杯酒,先仰头喝了。
“我替小江喝一杯。”